第一百七十七章 望别
吴崇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吗?毋庸置疑,当然清楚,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错过了薛柠这个无比合适的魂选,想要等到鬼门关集市下次打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而且就算去了趟那里,也不一定能很快挑选到适合陈铁锁的阴魂,毕竟他现在实力太过弱小,很难让鬼看得起。
同为阴间行走,他们自然更愿意与强者融合共生,从而保留有他们自身的强者尊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眼见他说错话,却没有感到半点后悔,想把话收回去的意思。
明安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至于一旁的戬阳,就差没把坑蒙拐骗,误人子弟八个大字给写在脸上了。
“那僧人什么来路不用我们多说,你让她去报仇,岂不是让她去送死?”
“报不报仇是她的自由,应该让她自己做决定,我只是问她想不想报仇,何时说过非要她去报仇不可了?”
吴崇不服,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强词夺理道。
你那叫问吗?就差把激将法……
明安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薛柠冷着脸出言打断:“此言当真?你们不是说,李五叶他死在天道誓言雷劫下吗?我该找谁报仇?
还有当初囚禁我和姐姐的僧人,他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说我报仇是去送死?”
“山算子他的确是死在天道誓言雷劫下不假,但你可曾想过,当初逼他立下天道誓言之人是谁?
那位僧人的来历我们都不知道,山算子他虽然猜到了,但碍于天道雷劫无法明说。
以你现在的实力,了解太多有关那位僧人的事情,反倒是自不量力,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替山算子报仇。”
一番话下来,不仅薛柠听了面露呆滞,就连同明安两人都已无话可说。
吴崇他怎么说着说着,不像是要让薛柠去找僧人报仇送死,反倒更像是要把她也拉进前往大黑宝塔寺的队列当中?
搞不懂吴崇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想法的明安两人,只好继续观望一会儿,再做打算。
“谁?你说的那人,为何要逼他立下天道誓言?”
“陶子思,因为山算子意外知晓了他的秘密,他不想让山算子泄露出去。若非他逼山算子立下天道誓言,山算子也不至于……”
强词夺理这东西,既然已经用了第一回,也不在乎多用两回。
尽管吴崇口中的仇恨逻辑,细细推敲之下完全站不住脚,奈何他充分发挥出语言的主观艺术性。
本来很不占理的事,到他嘴里,仿佛陶子思当真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以薛柠现有的人性理智,显然无法及时分辨清楚,至于站在旁边观望的明安两人,他们倒是心知肚明。
但出于自身立场,他们也没那个闲心去给自己的死对头说好话。
嗯……干脆继续观望一会儿好了。
“陶子思?那人既然跟他同等年纪,现在岂不也早就死了,我怎么找他报仇?难不成找他儿孙报仇?”
薛柠话语间虽未明说,但光看她那皱眉不已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无非是觉得这点仇还不至于祸及家人。
闻言,吴崇不禁感到语塞,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满意薛柠表现了。
经受了满门死绝,如此悲惨的遭遇,还被人囚禁在枯井之下足足百年,尚能保持住此等清醒理智,属实没想到。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诱惑可抛。
“山算子他的魂魄,最终是受天道雷劫灭杀,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代价,那你可知他在成为阴魂之前,是如何死的?
明安道长刚刚只说了,他因卜算之道运用过度,受五弊三缺反噬而英年早逝。
然而让他真正死去的原因,并不在五弊三缺反噬身上,在于西夏国大黑宝塔寺地宫,你就不想去那看看吗?
在那里,亲手为他立下坟冢,氺溪岸边这可没有他的尸骨,魂魄留下。”
一时间,薛柠陷入恍惚走神状态。
似是在脑海中想象,当初山算子该是经历了何等危险,才会命丧于异国他乡。
又是为何,将尸骨都留在了那里。
“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他为何要去那寺庙地宫里面……”
话音未落,吴崇语气平淡打断道:“替你寻找那位僧人下落,想要将你从井底解救出来,跟他师兄一起去的。
地宫内各式机关凶险,他说他是死在最后一道地宫大门前,他的师兄来不及替他收尸。
等他师兄自己摆脱了危险之后,再想替他收尸,尸骨早已经被地宫底下不断变换的风沙尘暴给掩藏住了。”
言罢,薛柠双目眼眶再度迅速湿润,以不假思索的速度重重点头。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替他收尸立冢!那个僧人的仇,我也一定要报!早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薛柠便哽咽着坚定内心,誓要替她,替李五叶讨回公道。
“那好,你只要能够跟他融合共生,拥有继续留存阳世间的资格,报不报仇是你的自由,我等绝不阻拦。
这几日我便请示上面,让阴司冥府在他身上绘下阴纹符咒,到时便可尝试融合。
明安道长,我等是在此别过,还是说结伴前往西夏国兴庆府?若是结伴前往,可能需要你们稍等几日动身。”
转过身来看向明安,吴崇面露浓浓期待之色,依他看当然结伴前行更好。
长路漫漫,多个朋友少点危险。
只是说,不知他们是否愿意耽误这几日时间。
“几位稍等,我需要去问下掌门师叔,顺便把大黑宝塔寺的事情,告知他们,最终由掌门师叔定夺。”
说完,明安便自觉走到院子角落处,掏出传讯玉符喃喃自语起来。
昨夜因为时间太晚,他害怕打扰到掌门师叔休息,便没有及时告知他,现在得赶紧把消息线索传过去。
毕竟这可是跨越千里,万里的路途,还涉及到西夏国佛门势力,其中牵扯不容小觑。
吴崇几人于是站在旁边等候答复。
这时姚名成终于回过神来,脱离看客身份,走近戬阳身旁皱眉出声。
“我现在要赶紧回趟岳县,问问我爹娘书信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动身?另外你们当真要去那西夏佛寺?
其中路途遥远,何止千万里,还要离开大宋疆土,我不去。”
“路途遥远有何问题?这不正好可以让你我走很长一段问心路吗?而且我等皆是习武之人,又不惧路途艰辛。”
戬阳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担忧和抗拒,这段路程遥远分明是好事,有什么好拒绝的。
要换作家门口转悠,他反而不感兴趣,就这屁大点的地方,能经历什么事情,见到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现在二月多,离七月解试只有不到五个月时间,我还要去参加天门选士。
哪来时间陪你去那西夏国,古佛寺?
我答应你走的问心路,是在不耽误天门选士基础上去游历。
更何况临安府与那西夏国,一个位于东南方,一个位于西北方。双方之间可谓是南辕北辙,毫不顺路,怎么去。”
归根结底,还是姚名成和戬阳两人,本质上并非同一类人。
一个是儒家书生,一个是玄门道士,前者注定要忙着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未来再在宦海仕途当中漂浮。
后者则是生性爱好自由,无拘无束,一心只追求修行上的大道之人。
短暂的相遇,同行,终究有分别那天。
除非二人愿意迁就彼此,为了对方做出妥协,放弃掉某些自己内心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但这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二人满打满算认识还不到半月时间,又不是什么天生知音,高山流水,哪来那么深的情感羁绊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