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远话音落下,金銮殿上,针落可闻。
钟归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礼部和刑部的官员通通瞪大了眼睛,更有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崔文心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勾勒。
他万万没想到,周平远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其余所有官员,都是一脸惊愕的盯着周平远的背影。
夏皇黑着脸再次询问,“周爱卿,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周平远回道:“陛下,臣想的很清楚。”
“臣,请诛王仁九族!”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此獠不斩,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清官场!臣也附议!”
......
周平远顶在了前面,那些还一脸懵的礼部和工部官员们此刻也纷纷回过神来,站出来高声附议。
那些武将虽然搞不懂周平远为什么会说出这一番话。
不过武将群体大多都以周平远为首,如今周平远主动站了出来,他们自然没有龟缩起来的道理,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礼部跟工部的这些文臣,竟然罕见的跟武将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如此情景,就连钟归元都是面色铁青,不知如何替王仁辩解。
哪怕夏皇心里有意放过王仁,如今也不可能做到了。
崔文心缓步上前,对着夏皇拱手行礼。
“臣,附议。”
这位当朝太师站了出来,事情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端坐龙椅之上的夏皇留任何面子。
他站在那里,直直对上夏皇那阴冷的眼神,丝毫不退。
夏皇冷眼扫过那些附议的大臣,最终沉声开口道:“王仁触犯律法,传令,诛其九族!”
王仁跪在原地,直到大殿外的侍卫将其带走,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太师对于朕的处理,可还满意?”
夏皇盯着崔文心,声音阴冷至极。
崔文心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礼部跟工部的官员们齐声高喊。
“哼!”
夏皇冷哼一声,懒得去理会这些臣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
都察院的人站了出来。
“长安郊外有一座肆伍工坊昨日被大火焚毁,据说那肆伍工坊征兆流民为匠,对流民百般压榨,坊内一座枯井内,尸骨堆积成山!”
“据说此工坊乃是大皇子名下产业,此事已经在长安内传开,对皇家颜面造成不小的损伤。”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案,平息民愤,还皇家清白,还大皇子清白!”
来了来了!
肆伍工坊的事情,站在这金銮殿内的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清楚实际情况的礼部跟工部尚书选择装聋作哑,钟归元等人也没有主动提及。
本以为在王仁被诛九族之后这件事情就会过去,不曾想还是被提了出来。
钟归元看向一脸平静的崔文心,他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崔文心指使。
夏皇端坐龙椅之上盯着崔文心,眼中怒火升腾。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切的是谁在推动和主导。
“肆伍工坊的事情朕也略有耳闻,事关大皇子,朕命刑部彻查此案,三日之内查不出个结果,定斩不饶!”
“陛下不可!”
都察院的人再次站了出来。
“有何不可?”
夏皇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脸上浮现怒意,“查案本就是刑部的分内之事,难不成你们都察院觉得,朕的安排有误?”
“还是说,你们都察院,要教朕怎么做事?”
“微臣绝无此意!”
都察院的官员听到这话,急忙跪在地上。
“只是刑部...”
他想要将大皇子与刑部的关系挑明,却被崔文心一个眼神打断。
“只是什么?”
夏皇追问道。
都察院的官员低着头,“没什么,陛下将此案交给刑部,微臣,没有异议。”
“既无异议,那就退下吧。”
夏皇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厌恶和不耐。
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夏皇这是有意袒护大皇子。
站在这金銮殿上的人都知道,刑部是大皇子的地盘。
让自己人去查自己人,这要能查出来什么就有鬼了。
“谁还有本奏。”
夏皇再次问道。
“陛下,臣有本奏。”
这一次,礼部尚书欧阳茂站了出来。
“准奏。”
欧阳茂恭敬行了一礼,“启禀陛下,草原察尔贡部落将于明日抵达长安朝拜。”
“察尔贡部落乃是草原三大部落之一,此番前来朝拜的是他们部落族长的大儿子察哈尔。”
“为表重视,臣以为陛下当钦点一位皇子,前往接待,以彰显我大国风范。”
接待外国使臣可是一个增长名声的好机会。
不仅如此,甚至还能从其中谋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欧阳茂早就盯上了这个差事,今日王仁被诛九族,大皇子又深陷肆伍工坊的案子,正是将这差事拦下来的好时候!
夏皇眸光闪烁,思索片刻后道:“可,那礼部便安排大皇子赵鼎前去接待吧。”
“谢陛...”
欧阳茂话说一半,整个人忽然愣在原地。
陛下这时候不应该是让二皇子殿下前去吗?!
“怎么,欧阳爱卿对朕的安排有意见?”
夏皇的不爽已经写在了脸上。
欧阳茂不敢再触夏皇的霉头,连连摇头道:“臣没有,陛下圣明!”
“既没有,那便退下吧,有本继续奏,无本退朝!”
接下来的奏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夏皇听了一些后,便十分不耐的散朝了。
金銮殿外,一群武将围住了周平远,想要询问他今日为何会出头。
两方的文臣也在此刻投来目光。
周平远只是淡淡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轻轻推开众人,快步离开。
“有趣...”
崔文心看着离去的周平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快步朝着宫外而去。
......
皇宫,永宁殿内。
赵鼎听着钟归元的讲述,一脸阴沉。
王仁被诛九族,虽然提上来的张海也是他的人,但此人比起王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主要的是此次断刀盟在长安的势力也基本被削了个干净,这让他现在的处境很是被动。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周景行,本皇子怎么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本皇子要他死!一定要让他死!”
赵鼎怒意上涌,直接将手里的铜制酒樽捏成了一团铜块。
“殿下稍安勿躁。”
钟归元抿了口茶道:“此番虽然损失了一个王仁,但对咱们来说,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这次接待察尔贡部落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欧阳茂那个蠢货。”
“如果不是他提出了让皇子接待这个要求,我们可能还会十分被动。”
赵鼎有些不解的问道:“此事我也颇为不解,不知钟师可否解惑,为何父皇会选择我去接待?”
盐铁贪污案,赵鼎相信自己父皇不可能不知道背后有自己的影子。
再加上现在爆发的肆伍工坊案,他现在就是个充满非议的家伙。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父皇应该不可能让自己去接待察尔贡部落的使臣才对。
钟归元淡笑一声,“殿下这是当局者迷。”
“殿下不妨想一想,陛下最在乎的是什么?”
赵鼎思索片刻后道:“自己的安全,还有,平衡。”
钟归元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平衡。”
“此番殿下损失了一个王仁,肆伍工坊案又让殿下在民间声望受损。”
“再加上周平远忽然出头,您觉得在陛下眼里,是您的势力大,还是二皇子的势力大?”
“自然是我那位皇弟。”
赵鼎话音刚落,当即恍然。
“钟师的意思是,父皇现在是有意扶持我,让我弥补名望缺损,栽培部下,好继续跟我那皇弟分庭抗礼?”
“自是如此。”
钟归元十分笃定的说道。
整个皇朝,没有人比他更懂揣摩皇帝的心思。
“两个半步宗师,一个进了皇城司,一个被打的犹如丧家之犬,已经对陛下的安危构不成威胁。”
“陛下想要的,就是维持住朝堂上的平衡,仅此而已。”
赵鼎冲钟归元拱了拱手,“多谢钟师教导。”
“殿下不必如此,既选择了殿下,那我定当尽心辅佐。”
钟归元露出一丝奸笑,“殿下不是将那周景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咱们或许还可以借着此次察尔贡部落之手,将他铲除!”
“钟师细说!”
赵鼎一脸兴奋。
“察尔贡部落曾经跟我们进行过盐铁贸易,只不过盐铁贪污案之后,贸易就彻底中断了。”
“殿下可以在使臣接待的时候跟察哈尔单独接触,用重开贸易为条件,让他们为咱们除掉周景行。”
听完钟归元的话,赵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此计的确可行!”
“不过此时再开盐铁贸易,会不会太过冒险?”
钟归元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正是此时再开,才不会有风险。”
“有谁能想到,我们会在此时再与草原部落展开盐铁贸易呢?”
赵鼎闻言顿时恍然!
灯下黑!
盐铁贪污案已经过去了很久,得益于尾巴处理的干净,基本已经没人再追查这桩案子。
除了那个周景行!
赵鼎眼中杀意大盛,只要能够宰了周景行,那之前的盐铁贪污案不仅不会有人继续追查,就连自己新开的盐铁贸易,也会变得异常安全!
“明日察哈尔进城之后,我会与他商议。”
“那周景行我已经让人盯着了,现在应该还在皇城司之中,这一次,他跑不了!”
钟归元微微颔首,正欲开口之时,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密信。
“殿下,皇城司来的密信。”
听到这话的赵鼎面色当即一沉,快速拆开信件查看。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周景行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