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荷此言乍一听,实属胡话无疑。
不仅用词低俗,还妄议亡母,若非混球是绝说不出这话的。
可武夫子也不是个十成十光长肌肉,不长脑子一流的莽夫。他冷笑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知道北郊发生的一切。”
句荷还是微笑,没什么陷阱被戳穿的仓惶,也没什么得到答案的惊讶。
她意料之中。
武夫子不是第一次如此迅速且明确的得知内部信息了。
“咱们不如还是先来聊聊你为何要费心将我请来的原因吧?”句荷话转正题,“总归不是真叫我来上课的吧?”
武夫子眼看着句荷两手一撑,悠悠闲闲的坐到书桌上,在稍微犹豫之后,沉声道。
“北郊伏击你的黑衣人,是句欢派去的。”武夫子大约自以为抛出了个重磅消息,岂料句荷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不相信?”武夫子接着道。
句荷挑了挑眉毛:“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总不会是专程来给她送消息的吧?句荷更关心这场谈话存在的根本原因。
“他要杀你。”武夫子如此道。
“所以?”句荷歪头。
“你不想杀了他吗?”武夫子微微眯眼,将话说的又冷又轻。
“你想让我杀了他?”句荷似乎有点不解,“先不说他是我爹,就说他可是高阶上品修者,就算放眼整个仙界,那实力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你要我去杀他?”
句荷指了指自己的小身板:“我可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啊。”
“哼,”武夫子不屑的冷哼,“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再演下去还有意义吗?”
“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机关算尽。刚被人发现没有灵根句府就被搅的天翻地覆。北郊的杀手可是中阶上品修者,但你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还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你说,你是废物,谁信啊?”
句荷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可能,我是个运气格外好些的废物?”
“行了,咱俩也别打机锋浪费时间了。”武夫子到底还是有些武夫特有的不耐烦,“我不是为了拆穿你才来见你的。”
“我今天只问你一件事。”
句荷摊开手掌,做了个请问的手势。
“你想不想要报仇?”
“报仇?报谁的仇?”句荷疑问。
“报句欢要杀你的仇。”武夫子如此说道。
果然。句荷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你是来拉我入伙的?”
武夫子略微皱眉,似乎并不喜欢句荷对此的表述方式:“我们的目的可以是一致的。”
“一致,指的是,在针对句欢的立场上一致?”句荷出声确认道。
“对。”武夫子点头。
“为什么选我?”句荷轻抬下颌,两条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你一开始就对我关注颇多,又费心教我拳脚功夫。如果你跟句欢不对付的话,干嘛要在暗地里教导他的儿子?还有,你既然怀疑我,干嘛不把这些消息散布出去?俗话说,父债子偿,你攻击我,不也是攻击他吗?”
“呵呵,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些。”武夫子突然冷笑起来,“就算你真是他的儿子,他也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处境。”
“他那种人,除了死亡和失权,不在乎任何其他东西。”
武夫子说这话时,大约牙齿不自觉咬的太紧,以至神色看来也格外用力。
句荷转了转眼珠子,不予置评。
“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有对你下手的想法。”武夫子已看出句荷对其诚意的不信任,于是主动坦诚道,“我私下传授你武艺,是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培养你的打算。”
“所以,”句荷接口道,“你亲自教导我,是想让我去和句莲争夺家主之位?”
人不是有了接近某个位置的身份,就会生出对某个位置的野心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
依照句欢原本对句荷不闻不问的态度,句荷就算有心与句莲相争,实在也并不会真有这个实力。
但是有了武夫子的帮助就不同了。
他对句荷的教导越用心,句荷的功夫越精深,句荷对那个位置的野心就必然也会开始滋生。
甚至,就算她没有这个本意,但只要她有争夺的能力,别人也会替她有这个心思的。
“原来你是打算导演一出兄弟阋墙的好戏啊。”句荷此番方了然武夫子过去对她的特殊关照究竟是何目的。
“呵,我是看不得他事事顺心。”武夫子冷道,“他越是不看重你,等你有力与句莲相争时,他就会越为自己的失控而愤怒。”
句荷颇有些兴趣的反过来开始打量起面前的武夫子。
“怎么?这么恨他?”句荷好奇道。
若是派系斗争,似乎不必在提起对方时,如此折磨自己的面目肌肉吧。
武夫子闻言眯眼瞪了句荷一眼:“你是在为他鸣不平?”
句荷当即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笑道:“诶,别过度解读啊。我就是好奇罢了。”
她放下双手,重新把在桌沿上:“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跟你说句实话。”
“我当然不想坐以待毙,等着他来杀我。”
“但是,我好像还真没什么本事能让他杀不了我啊。”
句荷的功夫是武夫子一招一式亲自训练出来的。抛却她那些毒药啊,机巧啊的小花招,句荷本身的灵力,未至破境的修为,武夫子再清楚不过。
她欺瞒不了,索性不如端出个诚心诚意的态度来说些其实根本没啥信息量的大实话。
这一点,武夫子原本就比谁都明白。只是句荷这次的死里逃生,谁都没法不猜忌。
“如果我说,我能让你有杀了他的本事呢?”
句荷笑起来:“你又要特训我啊?”像之前那样,私下里传授她招数、功法。
“你不会真以为你是个好老师吧?我可至今还没入破境期呢。”句荷嘲讽道,仿佛没意识到这话其实是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武夫子却没理会句荷的调侃,反而神色益发郑重:“我有办法能让你在短时间内灵力大增,让你有与句欢抵抗的力量。”
句荷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有点一言难尽:“你不会是要把我变成哑巴和聋子吧?”
就像房顶上那个实力强劲的残废一样。
“凡事都有代价。”武夫子没反驳,“只不过这代价和你想得不太一样。”
句荷被这话勾起了兴趣:“什么代价?要我杀人放火,堕入魔道?”
欲速不达。能抄近路未必是好事。
“不。你不会走火入魔。”武夫子的眼神黑洞洞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里面徘徊,“你只是,永远无法成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