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千挣扎着,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良善彻底散去,只剩扭曲的恨。该死的是皇后,是苏萋萋,是太子,不是她!
她才是徐正的妻子!她生的孩子才是徐正的孩子!是皇后窥视臣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萋萋该死!苏萋萋就该千刀万剐!吃到了嘴里还到处招摇,她不死谁死!
陛下是瞎了吗:“唔唔唔唔!唔唔!”
周启猛然想到怀辑尘的年份。
一瞬间有些站立不稳。
那一年他不单另娶了贵妃,还因为尹墨羽的家世接了尹墨羽进宫。
他气不过苏萋萋因为这些事不再理他,还故意……去她眼前炫耀。
他觉得,只要萋萋发现他有了别的女人,她一定会像以前冲他闹、讨好他、争取他的关注。
结果,却没有。
尹墨羽进宫后,她彻底不闹了。不打听他宿在哪里,也不关心他的起居,她甚至每逢初一、十五都关了坤宁宫的门,不再让他过去。
他一直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她理解他这么做的迫不得已,他身上担着大周,又是戴罪之身,他自然想做到最好,想让父皇看看,他当年为了一个贱人生的儿子圈禁自己是何等短视!
苏萋萋为什么就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多包容他,为什么看不到他的努力,只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吵吵闹闹。
所以,他要给她点教训,他倒要看看,他不去坤宁宫后,她在宫里如何立足!别是到最后还是求他!
原来那时候,她跟徐正在一起……
她竟然跟徐正在一起,都不向自己低头。
可徐正……有什么不值得女人跟他在一起吗?他如果不是皇子,单论能力来说,他能跟徐正站在一起吗?
未必!
所以,苏萋萋为什么不能跟徐正在一起,这是什么很难的选择吗!
周启一把抄起桌上的砚台,重重摔在地上!
昌文噗通跪在地上。
周启手都在颤抖,咬牙切齿:“把徐正给朕押过来!”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引诱皇后!自诩风光霁月之辈,却做出如此不要颜面的事,他还有什么资格是世家表率!
“唔唔唔唔——”
昌文快要哭了:“皇上,皇上,三思啊,不能听信一家之言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二皇子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边外他国虎视眈眈,现在动徐相,这是要大乱啊!
昌文不得不提高音量:“皇上!三思啊!”
周启目光饮恨地看着咚咚咚磕头的昌文,再看看旁边跪的目光疯癫的徐夫人。
在一声声的响声里,似乎,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如今空荡荡的乾德殿,不久前刚刚血洗过的地方……
如果他现在羁押大功臣徐正上殿,众臣怎么想?还有太子……
周启想到他说起林之念的样子,想到他和林之念还有孩子,如果他真不是太子,他会不会立即离开?
到时候,大周还剩什么?
可徐夫人说,徐正给太子喂过药?辑尘知不知道他是徐正的儿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想占据大周,好把大周送给林之念!?
周启突然慌了。
猛然发现,他如今被困在一个死局了,就算辑尘知道,或者辑尘不知道,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大周……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甚至如果没了辑尘,没了火器,刚刚经过内乱的大周,更不会跟百山郡开战,那些因为辑尘不再被林之念收买的臣子,也会倒戈……
周启怔怔地坐回去,无神地看着前方。
暴怒过后,脑子竟无比清晰的映射出大周的前路……
除此之外,他竟然没有质问萋萋的资格?!
他明明遭遇了背叛,不是吗?他明明是受害者?他明明现在几乎一无所有!他……
为什么却是他不敢质问苏萋萋?
周启突然笑了,满脸苦涩,都是可悲,因为他背弃了最初给她的承诺,她不要他罢了。
苏萋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要他了。
根本不是他这些年一直自欺欺人的一样,只要他掌控了大周,回去哄哄她,她一定理解他的不容易!
结果,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掌控大周,他连向她解释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却祈求她的原谅。
昌文看着皇上的变化更慌了:“皇上,皇……”
周启垂着头,无力地挥挥手:“带下去……”声音若不可闻。
昌文如蒙大赦,将钱千从后门秘密带下去。
钱千奋力挣扎:“唔唔,唔唔!”她要看着苏萋萋死!她要看着苏萋萋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关押自己,不是苏萋萋!?
她就是死,也该死在苏萋萋后面!
周启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软绵无力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昌文快速把人拉出去,随即一碗哑药灌进钱千嘴里:“知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钱千惊恐地躲避,可她前后左右都是孔武有力的人,押着她一动不能动,大半药汁都被灌进了嘴里。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陛下怎么会杀她,她和陛下一样都是受害者!她不——
钱千突然觉得灼热感从嗓子处传来,更加惊恐,她不想死,不想……
……
周启浑浑噩噩地出了乾德殿。
阳光照在他身上,周围侍卫林立,白玉看台,圭臬伫立。
周启不自觉用手挡下阳光。
昌文着急地走到皇上身后,为皇上撑开伞。
周启一把挥开他的伞:“滚!”下一瞬又无神地望着太阳。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辛劳半生,他一无所有!他一无所有!
国不国、家不家,他图什么?!老天告诉他,他图什么!?
他弄丢了那位当初最爱他的人啊……
还弄丢了他和萋萋唯一的孩子……
如果当年,他不那么自负,如果他不回来争什么太子,哪怕他和萋萋早早的葬在荒郊野岭……
她的手也一定是握着他的手的……
也不至于现在龙袍加身、太阳照在身上,还觉得寒冷无比。
昌文急忙收了伞,着急地站得远远的,却不敢再轻易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