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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都城周围两郡,与大周同俗同语,赵意的火炮已经架上溧水郡的城墙。

“看到了什么?”魏迟渊缓缓开口。

少年认真地看着,开始修建的道路,重新插秧的田地,大战过后人们小心翼翼的恐慌和对得来不易的稳定的维护:“未来。”只要百山够强,他们将永不饥饿、永远安宁。

魏迟渊看向他,手放在他肩上:“是城外大片需要你并入百山的领土。”

陆戈仰头看向夫子:“……”

魏迟渊看着城外大片的疆土,打到海的那边去:“郡主十年内领土不会再南扩了,百山领土再次南扩时,你已经可领兵出征。你看城墙外,现在是什么?”

少年顺着夫子的目光望过去,这次,他看到了烽火连天后的宁静,看到了百姓生活的艰辛与希望,更看到了肩上的责任。

他轻轻攥下了拳头:“夫子,是未来。”

魏迟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此‘未来’和上一刻的‘未来’,不一样:“江山,是郡主的,也是天下万民的,攻下来,便是雄主;善待它,是仁君,攻下来且能善待其上的所有生灵,方是圣君。”

林之念站在台阶上,看着并肩而站的两个人。

魏迟渊轻轻拍拍止戈的肩膀,目光里是长辈的慈爱。

而她的确不会再南进了。

林之念踏上城墙,魏迟渊从过完年一直将止戈和在在带在身边,这些日子亦是尽心尽力教导。

霍舟站在一旁。

城墙上,晚风吝啬,可还是带来一丝丝凉意。

“娘。”

魏迟渊看向她,也笑了。

林之念摸摸儿子的头。

止戈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城墙上有侍卫,还有夫子在,已经初长成的少年,羞涩于在人前与母亲亲昵接触了。

林之念莞尔,孩子是真长大了,好吧,以后不人前摸了。

林之念收回手:“看什么呢?”

“看远方。娘也一起看?”

“好啊。”

三个人一起站在城墙上,就这样看着远方的夕阳落下。

魏迟渊侧目,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她正看向远方,如半年前她在芦苇湖边一样。

面容沉静、坚定,目光深邃,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魏迟渊心中不禁升起,能与她并肩而立,共赏日落,是莫大的眷顾。

“娘,您看,落日多美。”

林之念笑笑:“是啊,很美。”金黄普照,日落而熄,她在收到陆辑尘信件前,也刚刚停了对炎国火器贩卖。

萧厉、萧麒矛盾至此,有没有火器都不再重要,萧厉背刺也在预料当中:“子厚。”

魏迟渊看过去。

林之念开口:“明日回郡主府,我担心下面的人收拾不周,麻烦你帮我去看看。”

魏迟渊仅诧异了一瞬,情绪还未上神色,已应下:“好。”她的行装绝对不需要他规整,那便是她想和止戈单独待一会。

魏迟渊笑笑,行,母子时间,他回避。

止戈看向母亲。

林之念挥挥手,城墙上的守备退到了百步以外,霍舟把住了唯一入口。

林之念回看着止戈,一字一句开口:“你爹说得对,百山不会再南进了。”

止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知道表达什么的空洞。

十一岁的他,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自幼在父亲、母亲的悉心教导下,心智又比同龄人成熟。

他知道,爹爹在汴京城,是大周皇位上的帝王,父亲更是如山、如海一般的父亲。

然而,此刻……

母亲的话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认知。

止戈的嘴唇颤了颤,茫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母亲说的爹爹不是他想的那样对吗?母亲就是在说爹爹,他的爹爹?

他抬头看向母亲,试图从母亲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只见到母亲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

好似,无论他说什么,那个答案,她都温和地不会改变:“娘……”止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之念伸出手,抚摸着止戈的头,这一次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的不安:“你一岁多的时候,我答应了陆家兼祧,我和你父亲魏迟渊,当初是我提出的分开,分开时,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知道的时候,就守在了你和止戈身边,当年你陆爹爹,也一直守在你和在在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负过你们。至于你夫子,可以永远是你夫子,毕竟他不知道你知道了。”

止戈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却在母亲平静到无所谓的叙述里,奇迹般的翻滚不出任何东西。

仿佛翻滚出什么,都……没有必要……

不太必要的茫然。

父亲对他没有一丝隔阂,夫子对他尽心尽力,他还有一位能稳稳压住两个父亲的母亲。

他不能接受吗?

害怕吗?伤心吗?

可他母亲就站在这里,那样坚定地看着他……

她如满城的落阳,轻易托起他没来及升起的不安:“爹爹……爱我……”

“嗯。娘也爱你。”

止戈伸出手,抱住母亲,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下来。

林之念安静地抚着他的背,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一抹余晖里。

“娘。”止戈仰头,眼里还有未退的水痕,可却坚强地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是夫子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不是再过两年,而是现在。

林之念欣慰地看着他,笑着刮刮他鼻子:“百山占据了望都和溧水,有些人要忍不住在你身上下功夫了,一如我们对炎国,也会有人来劝说你,他们感情真挚、愿为你去死,挟大周太子以令天下。”

止戈懂了:“可我……不是大周太子……不能继承大周江山……更不能背叛母亲。”

“说什么背叛,你这个年纪,背刺不了母亲也背刺不了父亲。”林之念捏捏他的脸:“说大话,你还没那么重要,只是防止你被人拐走,惹得我心疼。”还是赶上了,没有在他十四五的年纪,她和辑尘兵戎相见。

“娘……”

“嗯。”

“我好想哭,很伤心,我都快控制不住了,但哭好丢脸……”眼泪已唰唰从他眼角滚落。

每一滴都落在林之念心上,浇得她心疼:“天黑了,没人看得见。”

林之念说完,抱紧了止戈,让他埋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

“娘,我是爹爹的孩子,我是爹爹的孩子,对不对?”眼泪鼻涕没有对他母亲的衣服客气。

林之念紧紧抱着他:“你不是,但你爹爹爱你。”

“我就是爹爹的孩子。”

“你不是,但不影响你爹爹爱你。”

止戈觉得他娘好坏,好坏,他明明都哭着问了,为什么还要戳穿他,他怎么就不是爹爹的孩子了,他一定是爹爹的孩子。

林之念依旧牢牢地抱着他。

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夜色悄悄爬上城墙,除了她们周围百米。其他地方亮起了烛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亮爬上枝头。

止戈已经不哭了,但脸还埋在母亲怀里不起来,他怎么哭得比弟弟还像个孩子,他可太丢人了。

可爹爹……

他哭又是应该的……

止戈声音闷闷的:“我不要让夫子知道我知道了。”

“嗯。”

止戈又是善良的:“会不会很坏……”夫子对他那样尽心。

“大人能消化宝宝们的坏。”林之念语气坚定。

“我是大人不是宝宝。”

“是,我们止戈是大人。”哭鼻子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