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元,让开。”
周永年冷眼觑着双手抓住长刀的周晟元。
刀锋锐利。
周晟元的双手已经鲜血直流。
“七叔,你怎么也跟着父亲胡来?”因为疼痛,周晟元的脸已经变得扭曲,但却依旧是寸步不让,声音越发坚定,“你们若真要灭口,不如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孽障!”
周邶的刀银光一闪,架在了周晟元的脖子上,“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轰隆!
屋外雷声大作,方才的日光转眼隐匿,乌云滚滚。
雨滴砸在窗棂上,噼里啪啦作响。
周晟元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在地上蜿蜒汇聚。
他看向周邶,努力咧出一张笑脸来,说:“父亲,我知道您一向铁腕,但红莲教一事,我这个浑浑噩噩十几年的酒囊饭袋,还是分得清正邪的。”
“你以为你在做对的事?”周邶的刀锋又压下半寸。
“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对不对,但我知道我之前错了。”周晟元的喉结上下滚动,颈侧被刀锋压出来的鲜血顺着锁骨没入衣襟,“父亲,红莲教害人,你我都不该成为它的帮凶。”
刀身突然震颤,在周晟元颈侧拉出细长血线。
“放肆!”周邶暴喝一声。
窗外雷鸣迭起。
雅间内的烛火已经被狂风吹灭,周邶的面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哐——
雅间的门再度被撞开。
泪流满面的王夫人跌跌撞撞扑进来,一把抱住周邶,声泪俱下道:“老爷,晟元是混账了些,可再怎么说,咱们就晟元一个儿子,你不能真跟他来硬的啊!”
“都是你惯的!”周邶咬牙。
王夫人哭道:“是是是,都是我惯的,老爷你原谅晟元这一次吧,等回了家,我好好劝他,定不会让他坏事的。”
沉默良久后,周邶缓缓闭上眼,收刀道:“去把庄云抓回来。”
一旁的私卫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给郎君包扎。”周邶又说。
带着金疮药的私卫立马就围了上去,可周晟元不愿松开周永年的刀,光包扎脖子上的伤于事无补。
“还不松开!”周邶呵斥。
王夫人连忙跑道周晟元身边,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指,心疼不已地接过私卫递来的金疮药,低头帮他上药止血。
“母亲,你也知道?”周晟元越发地不敢置信。
否则,母亲怎会如此从容。
“好了……”王夫人瞟了一眼杨韵,轻声道:“这里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决定的,上了药便随母亲回家。”
“我不能走。”周晟元拒绝。
王夫人伸手点了点周晟元的额头,疼惜地说:“你啊你,也不看看自己脸色成什么样了,再僵持下去,你是想失血过多,死在这儿不成?你若真死了,又岂能护得住他们?”
周晟元被连拖带拽地拉出了雅间。
他一走。
周邶倒也没急着对杨韵下手,而是阴着眼睛端详着杨韵,慢吞吞地开口道:“我那蠢货儿子想要保你,你呢?你有几分求生之欲?”
“周老爷这话有意思,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杨韵似笑非笑地说。
“那就上我这条船。”
周邶甩掉长刀上的血,侧身偏头觑着杨韵,“柳家父子的案子以意外结案,这里面的所有事情全都暂停调查,我便能留你……和你身边的那个缉捕手一命。”
“四哥,等等!”周永年急切地打断周邶。
他拉着周邶走到一旁,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道:“杨礼成这人……只怕跟阮家有点儿关系,那位将我运作到滁州来,一是想要牵制阮家,二是要断了这人的升迁路。”
怎么说,都不能让这样一个人上他们周家的船啊。
“老……老爷!”
“他跳窗跑了!”
私卫们大喊。
周永年和周邶扭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角衣摆在窗户外飘落。
“追!”周邶冲到窗边,朝下望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轰隆声一声高过一声。
偶尔掠过的闪电撕开了昏暗的乌云,照亮了长街小巷。
耳听得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杨韵拉着张良闪身躲进了暗巷之中,很是灵巧地翻墙而过,矮身钻入了半人高的花圃中。
“刚才还在这儿的。”
“挨家挨户搜!”
私卫们跟着追进暗巷,却没看到杨韵二人。
一墙之隔,杨韵松了口气,却又立马嘶了声。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因为淋了雨的缘故,缠着的白色棉布已经洇出了血色。
“大人,你的伤……”张良也注意到了。
“我没事。”杨韵拔出腰间的匕首,几下划破张良肩膀上的衣袍,说:“倒是你,那周邶的银针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光顾着保护我,自己却生捱了他一针。”
银针长约一指,已经没入张良肩膀半分,伤口除了红肿外没有其他异样,看着似乎是并不严重。
“保护大人是小的的责任。”张良严肃地回道。
“你忍忍。”
杨韵两指拈着银针一拔,随后立马撕下衣摆,将张良肩膀包裹住,“看着没有毒性,但周邶出手肯定没那么简单,待会儿随我去医馆检查一下。”
“大……大人,医馆还能去吗?”张良眉头一拧,提醒道:“刺史大人看着像是与那周老爷站在了一边,他若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我们只怕是要被围追堵截吧。”
一州刺史,拿捏他们这一个司马,一个缉捕手,再简单不过了。
“放心。”
杨韵宽慰张良道:“事关红莲教,他便是刺史又如何?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即便是周家家主在这儿,也奈何不了我们。”
可关键在于……
他们要先保住命。
不光如此,他们还得查出赤亭渡到底有什么秘密,柳家父子查到了什么地步,红莲教与周家有什么渊源。
“这不是简单的事。”杨韵正色,从腰间取了银两塞去张良手里,“你家中有老有小,张良,我并不建议你继续跟着我查案,这儿是我手头的全部银子,你速速回家,带着家人离开滁州,越远越好。”
张良把银子塞了回去,瞪着眼睛道:“小的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红莲教是何等的邪物,是个人都清楚,大人你这样的身家都不怕,我怎么会怕?”
“即便你不怕,可你得顾及你家里的人。”杨韵再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