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间绕行。
那个叫无羁的死士扬鞭越来越快,马车却在急速奔驰中相当稳当。
没多久……
绕山几周,杨韵便看到了一片开阔的景象,江面风平浪静,日出的光辉照得水波粼粼,废弃的渡口处有赤色的旌旗在迎风飘扬,旗子烂了一半,但依旧能看出是大赵的旗帜。
破风声来得毫无预兆。
无羁突然反手挥鞭,马鞭在空中甩动,如同炸开了三声惊雷。三支淬毒弩箭应声而落,钉入车辕时腾起阵阵青烟。
“低头!”
无羁的低喝与第二波箭雨同时抵达。
杨韵俯身的瞬间,整辆马车突然解体,车顶被无羁一脚踹向半空,旋转着挡开漫天箭矢。
三眼婆婆轻哼一声,旋身落地,戴上护指道:“去把那些虫子抓来,一路跟到这儿,还真以为能跟到皇陵去?”
皇陵?
杨韵微怔。
什么时候赤亭渡有皇陵了?
她扭头去看沈栩安,发现沈栩安的眼中也充满着疑惑。
一旁的无羁踏着车顶跃上树梢,袖剑抖落出长约一丈的黑色玄铁链来,瞬息间绞住三支弩箭反手掷出。
惨叫声从东南方山壁传来,滚落的黑衣杀手腰间露出黑檀木令牌,刻着红莲教独有的三眼虬纹。
“婆婆,不是九曲坛的。”
无羁捡起一枚掉落在地上的令牌,双手托着交给三眼婆婆,“是……邀星坛,恐怕是早就埋伏在这里。”
听这话,红莲教内似乎是派系林立,各不对付。
杨韵的目光扫过了废弃的渡口,伸到袖兜里的手触摸到了那封信笺。
“放信号。”
三眼婆婆一爪掐断了袭来的邀星坛红莲教众,神色冰冷地说:“事是我们落月坛的人做,他们这些人守在赤亭渡,倒想最后来收获?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无羁点头,反手朝天打出了一个焰火。
显然援军并不会到得那么快。
“跟我来。”三眼婆婆一手拽一个,带着杨韵和沈栩安扭身就往废弃的渡口处飞奔,而无羁则留在原地,应付一拥而上的邀星坛红莲教众。
轰!
竟有投石车朝着这边投射巨石!
几人借着车辕残骸的掩护一路滚向道旁山石,碎石擦过杨韵脸颊的瞬间,她看见无羁的玄铁链在晨光中划出数道暗金弧线,铁链末端竟生出倒刺,将几个黑衣人穿成了一串。
呼喝声乍起。
这次是从江面袭来。
数十支火箭拖着青烟直扑众人落脚处,水面竟不知何时浮起十余艘大木船,船上站着的分明就是红莲教众。
“轰——”
江岸震颤不断。
“走!”三眼婆婆的护指在石壁上擦出火星,眼神里杀气四溢,“这群家伙居然敢动用烈火船,看来是铁了心要当那程咬金了,没办法,我们先进地宫,解不解得了,进去了再说。”
地……
地宫?
杨韵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三眼婆婆石壁处连续敲击了七下,原本长满青苔的石壁竟轰隆隆作响,开裂出一道门来。
“傻愣着干什么?”
三眼婆婆手一推,脚一踢,把杨韵和沈栩安送进门内,自己紧跟着掠了进来,并在电光石火间关上了甬道的门。
“礼成——”
黑暗中,沈栩安高声呼喊。
杨韵摩挲着甬道内壁,爬起身后,开始找寻沈栩安。
四周十分潮湿,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不绝于耳,潮湿之余还有一种挥散不去的古怪的臭味飘来。
咻。
三眼婆婆吹亮了火折子。
“走快些。”说着,三眼婆婆一脚踹在了杨韵的屁股上。
杨韵踉跄了几下,勉强站稳,边走边问道:“你要我帮你解密,你总得告诉我一些东西,比如,这里是哪朝哪代的皇陵?大赵的皇陵可不在这里。”
“前朝皇陵。”三眼婆婆回答。
走在最前面的沈栩安顿足,拧着眉头说:“前越的皇陵?不可能,前越的皇陵都在松山,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成武二十年,那位用兵如神的清晖长公主曾来过三次滁州,你们可知道为什么?”三眼婆婆不答反问。
为什么?
杨韵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剧痛袭来。
“礼成!”注意到杨韵有些踉跄的沈栩安忙伸手搀扶,“是不是蛊虫又发作了?外面那些也是红莲教众,保不齐也是操纵蛊虫的。”
“少作怪。”三眼婆婆眯着眼睛睨了杨韵一眼,“邀星坛的人不用驱蛊,想在这个当口装作身体不适?小心老身在这里就杀了你们两个。”
“因为长公主想要施行推恩令,想要削藩,首先便要积累财富,一点点啃噬那些世家贵族手里的商脉产业。”杨韵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滁州乃巨富之地,各大世家皆有商脉在此,所以长公主来了三次,为的就是偷天换日。”
三眼婆婆愣住。
怔忪片刻,他上下打量着杨韵,“连这个都知道?”
又问:“那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甬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千万把锈剑在石壁上拖行。而等到那些动静靠近,杨韵才看清楚,根本不是袖剑,是一只只泛着青铜色光芒的甲虫!
甬道的两壁上密布蜂窝状孔洞,每处凹陷都残留着啃噬的齿痕。
“几十年了,这些噬金虫居然还活着?教主果然深谋远虑。”三眼婆婆赞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个青铜铃铛,边摇边往前走。
铃铛响起的刹那,虫群如退潮般让开一条通道。
“我还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前越皇陵。”杨韵接了话茬,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没错。”
三眼婆婆脚步不停,说:“说是前越皇陵,但其实那不过是清晖长公主设下的幌子,只是里面到底是什么,还得解开她设下的机关才能知道。”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一扇门挡在了面前。
沈栩安和杨韵合力推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石门退开了一条缝,潮湿的阴风卷着腐殖质的气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