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一天如流水匆匆而过。
尽管心中满怀着对家人与熟悉环境的眷恋与不舍,但离别之期已至。
当第二日的晨曦初现,日出东方之际,宰相府那宽敞而庄重的大厅之中,正弥漫着一股离愁别绪。
此刻,王伯兴与李玲玲已经端坐其上,旁边站着王熙杰和凌安。
正厅两侧全部站满了人,有管家、侍卫、小厮、丫鬟等府内众人。
下方厅中站在首位的正是王惜悦和东方玉。
在其身后,则依次是明哲和珠珠,以及墨云和暗影。
这是凌安和宰相府众人第一次见到东方玉的真容。
只见他金丝玉冠束发,俊美绝伦,温润清雅,芝兰玉树……
凌安想不到用什么词能准确形容这个妹夫,她只觉得妹妹和妹夫非常般配,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这里很安全,也是因为马上要离开,所以东方玉没有戴任何面具做伪装,他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真容。
他其实也是想让宰相府的其他人知道惜悦到底是谁的妻子,要是他继续遮掩,以后可能下人都会把姑爷给认错了。
只听王惜悦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起:“爹、娘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与此同时,身旁的东方玉亦朗声道:“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话音刚落,两人毫不犹豫地双双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着父母磕下三个响头。
同时,位于后方的四人也紧随其后一同跪下磕头。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除了众人轻微的呼吸声外,便只剩下衣物摩擦地面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李玲玲眼中泪光闪动,她迅速抬手轻轻擦拭泪水,然后匆忙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心爱的女儿,口中催促道:“悦儿,快些起来!”
另一边,王伯兴同样将东方玉虚扶而起,并语重心长地再次叮嘱道:“起身吧!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面对岳父的嘱托,东方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岳父大人请放心,我定会用生命守护惜悦周全!”
李玲玲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起伏不定的情绪,缓声道:“好,娘送送你们。”
尽管众人迈出的脚步并不急促,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缓慢,但即便如此,没过多久,他们终究还是来到了府邸的大门口。
门边,王惜悦牵起小哥的手止步,两人并肩而立,缓缓转身,面向身后的家人,她只有眷恋与不舍。
“爹、娘、大哥、大嫂……”王惜悦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泛红,“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归来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们!”
李玲玲紧紧挽住丈夫的胳膊,努力克制着内心难舍的情绪,她强装出放松的笑容说道:“悦儿,早点回来,爹娘在家等着你呢!”
王熙杰牵着妻子站在一旁,说道:“愿你们此去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惜悦妹妹,一路平安!”
听完家人饱含关心疼爱的话语,王惜悦紧紧拉住小哥的手,仿佛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
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迈出了坚定却又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向着门外马车走去。尽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巨石压在胸口,使得她步履维艰。
但她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之意,因为她深知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注定了是她一人独行,也注定了崎岖难行。
门外,两辆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马车静静地停靠着,后面还跟着两匹骏马,正是王惜悦和东方玉两人的座骑蓝影和赤焰。
很明显,前面一辆马车是载人,后面一辆则是拉货,马车装饰都很简单,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珠珠和明哲早早地就在第一辆马车前面等候着,当看到姐姐姐夫两人出来后,两人急忙快步迎上前去,恭敬而又安静地跟随着一同登上了马车。
最后车帘即将落下的时候,王惜悦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回过头来,无比留恋地远远眺望这个充满无数温馨回忆的家。
此时此刻,门内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晨光中,逆光之下,她的亲人和仆人们,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虽然面容模糊,但一个个站立静止的身影错落有致,宛如一幅被时间定格的美丽画卷。
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她就将父母慈祥的面容、兄嫂亲切的笑容以及那些熟悉的身影统统、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她要让这些珍贵的记忆能够永远陪伴着她。
无论她将来身处何方,他们都是她展翅翱翔的动力。
墨云和暗影身着黑色劲装分别端坐在前后两辆马车的车夫位置上。
他们双手紧紧握住缰绳,眼神锐利而专注,只等待着王爷命令下达,便可立即扬鞭催马,踏上回程之路。
落座之后,东方玉轻轻地握紧了惜悦微微颤抖的手,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传递给她一份无言的安慰和支持。
这一刻,无需过多言语,彼此间心有灵犀的默契已经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终于,伴随着威严的一声指令响起。
“出发!”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并逐渐加快速度向前疾驰而去,车轮滚滚,一片尘土飞扬。
转眼间,马车便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消失在了街口尽头。
李玲玲看着远处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的影子和一串长长的尘烟……
对女儿浓浓的不舍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滚滚滑落。
王伯兴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眼中的酸涩,他也只能心疼地用手绢帮妻子擦拭泪水,“玲儿,别哭了,马车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也许悦悦用不了两年就能回家。”
“我们在家好好等着就是了!”
凌安上前劝抚,“娘,您别伤心了,惜悦妹妹吉人自有天佑,她一定会平安幸福的!”
王熙杰也补充道,“娘,我们回去吧,悦悦会没事的。”
李玲玲边擦眼泪,边跟随着儿媳的脚步,慢慢往回走。
后面的仆人紧跟着就把大门关上了。
————
马车刚出城两里地,王惜悦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
马蹄声响彻云霄,犹如战鼓雷鸣。
她着急地掀起帘子想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看到肖云、玄天等人带领着一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队伍,迎了上来。
就在此时,东方玉适时地开口解释道:“我事先命令肖云等三十名侍卫提前在此处集结,并等候我们的马车到来。”
那三十名身着统一黑色服饰、英姿挺拔的侍卫们,远远望见王爷与王妃所乘坐的马车缓缓驶来,便纷纷策马上前,随后敏捷地飞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同时低下头,异口同声地行礼:“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东方玉朝着窗外扫了一眼,然后微微抬手,朗声道:“起!”
紧接着,他又下达指令:“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赶路!”
只听一声响亮而整齐的回应传来:“是!”
随后,这三十名侍卫迅速起身,再度飞身上马,眨眼间,他们已经列好了整齐的队伍,将马车紧紧地围护在正中央。
现在,前方十五匹骏马,后方同样也是十五匹良驹紧随其后,形成了一道严密的保护屏障。
墨云和暗影各自前后带头掠阵,玄一和玄天成了新的车夫,明哲还不会骑马就只能跟着玄一先学怎么驾马车。
坐在车内的王惜悦好奇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东方玉,轻声问道:“小哥,这次回去的行程,你是如何安排的?”
东方玉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向她解释起来:“上次来时,由于时间紧迫,再加上当时根本来不及做准备,因此我们选择的都是那些路程短又鲜有人迹的偏僻山路。”
“此番不同以往,如今有你相伴,而且墨云他们都已经在整条路上做好了保护措施,所以我们这次改走宽敞平坦的官道。”
“虽然这样一来路程可能会略微长一些,但行进速度并不会比之前慢多少!”
王惜悦微微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担忧之色。
“可是,如果选择走官道的话,岂不是更容易被人察觉到我们的行踪吗?那样一来,我们会不会遭遇更多意想不到的危险啊?”
东方玉听到这话,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温和而自信的笑容。
他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王惜悦的顾虑,接着却又摇了摇头,宽慰道:“确实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但你不必担心。因为有墨云他们在,这些问题都会得到妥善解决的,放心吧!”
看到王惜悦那依然略带疑惑的神情,东方玉继续解释道:“其实,墨云他们这半年来,可不只是单纯地跟随我们四处游山玩水。自从抵达蓝衣阁之后,暗影和他便已经着手筹备回程之路的各项事宜了。”
王惜悦心中的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是怎么解决的?”
东方玉见状,微微一笑,语气十分耐心地应道:“当然没问题。惜悦喜欢听我就讲,反正现下闲来无事,顺便可以让你对我们府上的一些情况提前有所了解。”
“不过,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自从你离家以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一开始,我被困皇宫,能力也有限,只能把重点放在了京都月城一带,随后又逐渐将范围扩大至其他城池。”
“几乎每个城池都慢慢设了据点。这些据点要么是暗夜阁的分阁,要么便是如蓝衣阁这般的商铺。”
“然而整整两年过去,我却一无所获。当我回到东阳国后,又加大搜寻力度。”
“于是,不仅在北方的北夏国和南方的南尚国众多城池增设了相应的据点,就连西月以及东阳境内,我也派遣出了更多训练有素的暗卫。”
“就这样,又历经了漫长的四年。在这期间,我常常觉得自己的那些手下几乎已经将这个世上的许多房屋和街道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令我感到无比沮丧的是,关于你的任何蛛丝马迹我仍然查不到!
“这些年来,我始终不停地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心里想着或许你正在外四处奔波寻求名医救治,故而行踪飘忽不定,才使得我的下属难以追踪到你的下落。”
“但无论怎么设想,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一直都在距离京城如此之近的国昭寺里,从未离开过。”
“为了防止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么多年,我的人从来都不敢贸然与宰相府中的人直接接触。”
“他们通常只能采取迂回曲折的方式来关注你们家里的状况。我也从未考虑过要让他们去跟踪你家人的一举一动。”
“肖云虽然知晓你母亲每月都会前往国昭寺,但他仅仅认为那不过是寻常的上香祈福之举。”
“不知何时,悄然兴起了一则传闻,说你竟然已经出家为尼,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肖云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当是某些心怀叵测之人故意编造出来,妄图诋毁宰相府的声誉,进而玷污你的清名。”
此刻,东方玉那张俊朗的面庞之上,竟是罕见地自嘲道:“如今想来,或许我才是那个愚钝至极之人吧?明明你距离我如此之近,可我却始终未能察觉到其中端倪。”
听到这话,王惜悦赶忙摇了摇头,随后微微侧身,将自己的头倚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并轻轻蹭了几下以示安抚。
“不,你绝非愚笨之人。相反,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聪慧过人,未能及时发现我的行踪,也只是因为你太过在意我的家人而忽略罢了。”
“不过,确实有些时候,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谣言,说不定恰恰就是隐藏在重重迷雾背后的真实所在。”
东方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移向身旁已然开始闭目养神的惜悦。
他压低了声音,以免惊扰到她的休憩,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讲述道,“后来我收到了蓝衣阁的飞鸽传书,得知你归来的消息。”
“我便立刻下令撤回分布于四国之内所有无关紧要的据点以及潜伏的暗哨,同时,将他们的指挥调度大权交予暗影掌管。”
“并要求他们在回程的道路上提前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至少每隔百里,必须设立接应的驿站,而且要将沿途有可能出现的重大威胁全部清除干净。”
东方玉的声音低沉而又柔和,仿佛蕴含着一种让王惜悦安心的力量。
“这些驿站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为我们提供情报信息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当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它们能够及时地给我们提供强有力的支援和保障。”
东方玉继续解释着,条理清晰。
“虽说选官道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和警觉,但依靠我们手中所掌握的资源以及精心安排的部署,我坚信我们必定能够成功化解任何潜在的危险,平安地抵达目的地。”
此时,一直静静地聆听着小哥说话的王惜悦,在听到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之后,整个人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一股倦意袭来,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有点困了,想要睡一会儿……”话音未落,她便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而坐在对面的珠珠,原本就在马车的摇晃之下有些昏昏欲睡,再加上刚才那一连串她根本听不懂的话如同催眠曲一般不断传入耳中,使得她的困意愈发浓烈起来。
没过多久,只见珠珠直接从座位上滑落至车厢里,头倚靠在柔软的凳子上,双手紧紧地抱住怀中的软枕,就这样以一种十分惬意的姿势酣然入睡了。
东方玉看了看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姐妹俩,也是好笑,同时又心疼惜悦,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都没有时间让她好好休息。
……
因为安排得当,接下来的行程确实很顺利。
每天计划行程就是一百里,到了驿站有准备好的马匹和马车可以更换,食宿也都是提前准备好,这中间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所有人都有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偶尔路况极好的情况下就多赶一些,也能达到两百里,但这种情况下,人和马会非常累,也很危险,所以以防万一,后面都不再如此急行。
总共五千多里的路,按目前的速度,六十天不到应该就能抵达东阳国的京都。
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危险,每天只负责赶路也不算急,所以明哲在暗影的培训下学会了骑马。
珠珠也想学,但王惜悦肯定不敢让她单独骑。
最后,墨云在珠珠的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还是让他带着她学会了……坐马。
————
不知不觉五十天已经过去了。
西月国,宰相府。
晚饭后,李玲玲在房间再次翻看着女儿寄来的信件,不禁忧心忡忡地对丈夫道,“悦儿这每天都在赶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肯定都瘦了?”
“这孩子就知道报喜不报忧,这信上全是好的。”
王伯兴无奈摇头,“你啊!就是爱操心,女儿每天到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看到了好玩有趣的东西都给你写得明白详细,每隔十天就给我们送一次消息,这么日日报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养信鸽的呢。”
李玲玲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开,朝案桌后的丈夫瞪了一眼过去,“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悄悄给了悦儿什么东西?”
“那么神秘兮兮的!”
王伯兴瞬间头疼,急忙把脑袋藏在书卷后面,企图挡住额头上的冷汗,“没什么,一点小物件而已。”
“我这还有一点公事没处理完,玲儿,我们下次再说!”
李玲玲看到逃避问题的丈夫,真是无话可说了,他那句“下次再说”都说一个多月了,依然不告诉她实情。
要不是他和儿子某天喝了酒,醉了之后才迷迷糊糊地提及,不然,她可能永远不知道他还另外给女儿送了贵重物品。
她知道那肯定不是寻常东西,应该是丈夫为了护住女儿的最后底牌。
她只是想不出会是什么东西,然后才好奇随便问一问,也没有逼迫他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他不告诉她肯定是为了家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