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拿着手谕,风风火火出了乾清窖,没走多远,迎面便碰上被一众小太监簇拥而来的冯保。
“你来得正好,省的我去找了。“孟和把手里的明黄折子往冯保面前一递,道:“不是要上谕吗?拿去!”
冯保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展开一看道:“奴婢遵旨。”说着便递给身边的吴恩道:“去,把宫禁解除了,省得耽误了孟公公回家吃豆花”
听到.豆花,两个字,孟和脸色剧变,因为那是他嫌人脑太恶心,命人做成.豆花,的自欺欺人之铩此事极为隐秘,只有他身边的二三心腹知道,现在却被冯保一语道破,他登时庙里长草慌了神,目光躲躲闪闪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好,我就说点孟公公明白的。”冯保冷笑一声道:“那几个野种已经找到了,来呀,快给孟公公过目!”于是人群中推出五个身穿太监服色,头戴黑布罩的人来。
冯保做了咋i挥指的动作,太监们便将黑布罩取下,原来均是些貌美如花的男子,他们先是茫然的看看眼前,然后同时盯上了孟和,如见到救星一般叫喊道:“救命啊,孟公公……”
“……“孟和的脸涨成了猪肝,他知道今日事不能善了了,便把心一沉,粗短的手指指向冯保道:“冯公公,上谕你也看了.一切要听我的安排,现在,你必须把人交给我!”
“……”见孟和扯着虎皮做大旗,冯保暗暗心焦,一抓到人,他便马上通知了慈庆宫,是踩着点来乾清宫前汇合的,怎么到现在.二位娘娘还没到?要是没她们顶着,孟和仅凭着这道旨意,就能让自己坐了蜡……
他不由踌躇起来,孟和见占了上风.乘势朝着自己的跟班太监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带走!”
孟和的手下得了吩咐,便要上前抢人,那边冯保没松口,他的手下可不敢放,于是双方你推我搡,在乾清宫门前乱哄哄闹成一片。孟和怕夜长梦多,一把抓住冯保的胳膊道:“冯公公,你想抗旨吗?!”
“不巍”冯保面色阴沉道。人有叉颅四肢,主自身本体.称为五体。人有殖器.主后代繁衍.称为.宫,。太监去了.宫”也就是断了独自立身之根,只有寄身皇室,依主子而为根.方能安身立命。倘若一朝被皇室主子所弃,便如断根之树立刻枯烂而死。冯保自小家贫被父母请人宫了殖器,求亲托友,运气着实不错,成为了未来皇帝的随身太监.隆庆登基后,又成为了太子的大伴,还得到太子生母的垂青,可谓是稳稳的安身立命了。然而去年年底,为了讨好李娘娘,也为了打击孟和,他害死了奴儿花花,结果惹怒了隆庆皇帝。
这下他才明白,原来再仁慈、再软弱的皇帝也是皇帝,只要动一根小手指,就能让自己辛苦搭建的基业轰然倒塌。皇帝冷漠决绝的态度,已经让他不能承受,他无法接受坐以待毙的命运,因此煞费苦心谋划了这一反制之计,把这大内的所有人都扯进局荨冯保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情,掀起这一场乱战的,虽然没有谋划中那么顺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绝不能退缩了。把心一横,他孤注一掷道:“但是我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和贵妃娘娘的领旨,还得先请示二位娘娘再说。”
“什么懿旨令旨,在圣旨面前什么都不算!“孟和哪能由着他拖延,怒吼道:“就算二位娘娘在这儿,也得乖乖听着!”
“是么……”冯保还没说话.一个满是怒气的女声响起,太监们寻声望去,便见几十名太监、女官.簇拥着两位凤冠霞帔的娘娘,出现在乾清门前。
不管是哪一边的,人群呼啦啦悉数跪倒,孟和猛然想起皇帝的话,心中叫苦不迭.只好也跟着跪下。
“孟公公,”李贵妃冰冷的目光扫过场中,愤怒道:“是你要我和皇后乖乖听命来着?我俩现在来了,请公公吩咐吧!”
“奴婢不敢!”孟和使劲磕头,颤声道:“奴婢说的是圣旨。”
“圣旨,在哪里?”李贵妃睥睨着跪在脚下的孟和,冯保便将那道上谕呈上,李贵妃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皇上怎么会包庇你这个十恶不赦之徒,我看其中定有蹊跷,待我和皇后娘娘见皇上,再做定夺。”说完便将那折子收入柚中,对陈皇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要径直而入。
“娘娘请留步,“孟和硬着头皮阻止道:“皇上有旨,您不能进乾清宫。”
“皇上为什么有这样的旨意?“李贵妃秀眉一横,怒气勃发道:“是谁在皇上身边进谗言了!”说着怒视着孟和道:“是你么?我们朱家的事情,是你个奴才你该插手的吗?”想到这些天来,自己被挡在这道宫墙外,心里受尽了折磨,李贵妃彻底压不住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到孟和身上,只听她厉声喝道:“如今皇上病了,你却把我这个贵妃挡在门外,不让人见皇帝。你是要一个人伺候皇上?还是要挟天子令诸侯!”
孟和知道这位贵妃娘娘的厉害,但直到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她的厉害了。原来提的那口气,被这番惊天动地的话吓得魂魄齐飞,惊恐间颤抖着磕头道:“娘娘冤枉死老奴了,确实是皇上的意思,奴婢哪敢作梗?”
“是不是……”李贵妃冷冷道:“等我见过皇上再说。”
“…”孟和虽然怕李贵妃,但在他心里皇帝最大,只能不断的磕头.却不敢松这个口。
姐姐你看,”李贵妃被气得玉手发抖道:“这奴才竟当着不让我们进去.天下竟还有这样欺主的奴才.真是反了天了!”
“孟和,”陈皇后虽然怕事……本都答应好的事情,来之前还要李贵妃反复鼓劲儿,否则也不会姗姗来堋但她已经想明白利害,得罪皇帝也不过是被骂两句,但得罪了太子,将来却要吃苦头的。因此还是开口道:“不要挡着了,难道皇上也不让我进去了?”
“皇后娘娘可以进,”孟和一咬牙.磕头道:“但是贵妃娘娘真的不行。
“放肆,皇
上病着呢.难免说出此昏话来.难道你也要当真么?“陈皇后缓缓道!“身为皇上的身边人.你应该尽力撮合,帮着消除误会,而不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孟和感隽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怎么连素来软塌塌的陈皇后,也跟自己夹枪带棒起来了?难道自己就那么可恨?
“走.妹妹.我们进去。”陈皇后想起,妾童”更想起.人脑”心中顿时无比厌恶,不想再看孟和一眼。
见大内总管都被刮成了鼻涕,守门的太监哪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位娘娘进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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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被孟和跪奏之事弄得心绪不宁,躺在床上半晌才重新有了睡意。谁知这时,外头又有太监来奏报:“陈皇后与李贵妃两位娘娘求见!”皇帝一下子就清醒了,李彩凤竟无视自己的禁令,还是出现在乾清宫中,这让他感到被侵犯了权威,登时拉下脸来,就想传旨将她们拒之门外。然而一生气.他连声音都困在喉咙中,这让他神情一黯,不禁为自己的身体神伤。
没等宣见,陈皇后与李贵妃已经轻移莲步,双双走进了西暖阁。
“臣妾给皇上请安!”陈皇后与李贵妃一齐说道,又一齐跪了下去。
隆庆看一眼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只见陈皇后雍容华贵,李贵妃妩媚动人,不由想起那漫长的潜邸岁月,多亏了这两人的陪伴。本来怒气充盈的心田,不由便软了三分,轻叹一声道:“起来吧。”说完瞄一眼李贵妃,便兀然想起她做的那些狠毒之事,又想到她今日拉着皇后前来闯宫,端得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他用满是嘲讽的语气道:“还知道找救兵,你怎么不把太子带来?这样岂不是连联都要低头?!”
“他在温书。”李贵妃也是带着积郁许久的怨气,现在听到皇常的冷嘲热讽,心火更是压抑不住.微微欠身回答,接着又望了一眼陈皇后,说道,“再说臣妾和皇后想向皇上启禀一件事情,太子在场不好说话。”
“有什么话改日再谈吧,联今日有些累了。“隆庆闭上眼,不愿跟她说话。
“臣妾只说几句话,不耽误皇上休息的。”李贵妃跪在床前道,陈皇后跟着也跪了下去。
见她死缠烂打,隆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要强行逐客。
“孟和弄了五个野男人藏在大内,”李贵妃当然知道皇帝不高兴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顾不得许多了,趁着皇帝没开口,她便抢先问道:“皇上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隆庆还不知道孟和被抓了把柄,就要矢口否认,但转念一想,她们既然敢来告状.必然是有证据了,自己太武断的话,恐怕要难了看,便缓缓道,“或许是新来的太监,大家不认识也未可知”
“绝对不是太监!”李贵妃断然说道。
“你怎么就敢断定?”隆庆黑着脸道,他的心里火烧火燎,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呢?
“他们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就在宫外!“李贵妃硬邦邦道。
“蕖“隆庆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暗骂道:.这个孟和,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半晌才缓过劲来,问道:“谁抓的他们?!”
“冯保。”李贵妃道。
“好大的胆子!”隆庆恼羞成怒道:“谁给他的权力?!”
“皇上让皇后娘娘和臣妾管着内宫,现在宫里竟有野男人藏匿,我们要是不查清楚,只好跟皇上讨根白绫,”李贵妃满是怨气的顶上一句道:“以死谢罪了!”
“既然如此,你们暂且回去,”隆庆被她一句接一句,顶得脑门突突直跳,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拖延道:“待冯保审问明白,再让他前来……奏联!”
隆庆再次暗示逐客,李贵妃哪能就这么走了。她委屈了大半年,每日里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现在好容易见到皇帝,便要把心里的块垒发泄个痛快,于是自顾自道:“这件事必须马上查清楚,不然臣妾是没法活了,这还是小事儿。关键是.宫里头的闲言碎语,也有损皇上的圣名。”
“怎么对我不利?”隆庆愣住了。
“有人说,这几个野男人,都是那孟和为皇上准备的。”李贵妃昂起头,毫不畏惧道。
“胡说八道,”见她越说越离谱,隆庆气得胸脯一鼓一鼓,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对陈皇后道:“赶紧把她给我带出去,严加看管起来,联不想看到,看到她了,咳咳咳咳……”
陈皇后一直在边上没吭声,其实心里跟打鼓似的,几次鼓了鼓勇气,都没说出话来。
现在皇帝直接命令自己把她带下去,要是真这样下去了,可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想到这儿,她鼓足勇气道:“皇上,彩凤妹妹全都是为了您着想啊。那孟和是个祸胎啊!他进献的那个叫奴儿花花的教子,给皇上传染了一身病,他还带您去帘子胡同胡闹,让您病情加重;还有他进献的那种丹药,其实就是春药,他这是要您的命啊!皇上,您可不能好赖不分!”
“反了天了!“见平素最胆小怕事的陈氏也不怕自己,隆庆又羞又恼又气,竟猛然坐起来,终于歇斯底里爆发了。他气得浑身打颤,伸出手指头,指点着跪在面前的陈皇后和李贵妃,哆嗦着说道:“你们,你们合计着要把我气死,好称霸后宫是不是……”
“臣妾不巍”见天子发怒,陈皇后和李贵妃这才知道害怕,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给我,给我滚……”隆庆想说.滚出去”但.出去,两个字没出口,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在龙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