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父亲的死,她始终难以释怀。
再加上整个怀胎期间情绪低落,导致身子也跟着不爽利,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最在意之人不在身边。
久而久之,她的心开始有了变化。
从前,与侯爷恩爱两不疑,她对下人是极其和善的,哪怕他们做了错事也只是温声告诫一番。
可后来的她心渐渐变冷,对府中下人也是极为严苛,严重的时候甚至加以鞭刑。
不仅如此,她还将最大的恶意都加注在肖蘅身上。
她不曾想过自己失去丈夫虽是痛苦万分,可肖蘅也失去了视之为骄傲和后盾的父亲。
在刚失去最为敬畏的父亲,又遭受了母亲的冷眼和疏离,甚至一步步演变成记恨和算计,他的心应该也是痛不可言吧。
回忆着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江素卿默默流下泪水,心中充满悔恨。
她抬起微颤的手紧紧握住吴嬷嬷,语气极为忐忑不安,“事到如今,还有挽回的机会么?我曾经那么对待蘅儿,他该是恨极了我才是。”
吴嬷嬷看清楚夫人眼中的懊悔,可她也知晓二少爷若是再出事,夫人还是一样会怪罪到世子身上。
于是她冒着大逆不道的风险缓缓道:“夫人可好好回想,您一般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世子产生怨恨和不满。”
“怨恨?不满?”鼻头一阵酸涩,江素卿忽然失去力气,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再也抬不起。
一个母亲为何会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产生怨恨和不满?
虽不想去面对,可这就是事实。
强忍心中的惊惧,她慢慢回忆起过往。
侯爷逝世之后,她虽对蘅儿疏离了许多,但也都只是表面。
私下的时候,她还是会让他身边的嬷嬷细心些照顾他,万不可有任何忽视。
直到誉儿渐渐长大......
七岁那年,誉儿从假山上跌落,摔得头破血流。
她赶到的时候,誉儿已浑身血迹斑斑,他伸手指着假山之上,哭着问:“大哥,你为何要推我?”
她抬头望去,果然在假山之上看见肖蘅的身影。
那时的他已有几分令人意外的气势和威严,一双眸子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
面对誉儿的质问,他只道:“我也想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因为这句话,她将肖蘅关了禁闭,这一关就是整整半年。
除了贴身照顾的嬷嬷和两位夫子,半年期间,他不曾见过任何人。
半年之后,肖蘅生辰那一日。
在吴嬷嬷的开解之下,她解了肖蘅的禁闭,并让人将他带到正堂之中。
她邀请了几位夫人还有和肖蘅年岁差不多大的公子前来赴宴,也算是简单为他庆生。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肖蘅竟又再次将某位小公子推下台阶。
那位小公子只是伤了皮肉,可他的母亲心疼不已,愣是放言要与定远侯府永不来往。
侯爷逝世之后,侯府已逐渐走向没落,再因着那日之事,令本就艰难的侯府雪上加霜。
与她交好的夫人渐渐与她断了来往,就连誉儿也三天两头顶着一身伤痕哭到她面前,诉说肖蘅的种种不是。
面对这一切,肖蘅从未有过任何辩驳。
母子之间的情分渐渐殆尽,剩下的只有厌恶和疏离。
回忆停止,江素卿瞪大双眼,缓缓攥紧手心,指甲刺入掌心犹不自知。
如今回想,竟都是誉儿在她面前哭诉,他所说肖蘅做下的恶行,她是一次也不曾见过。
吴嬷嬷说得没错,是她偏听偏信,仅听誉儿之言便断定肖蘅的过错。
可若那些事都不是肖蘅所为,那岂不是......
心悸和胆寒涌上心间,令她如同置身冰窖,浑身颤栗不止。
她颤颤道:“可若那些都不是真的,誉儿为何要说谎?”
这一点她想不明白。
都说长兄如父,没有父亲的誉儿应该会更加亲近自己的大哥才是,他为何要伤害自己来陷害肖蘅?
“夫人,您常说世子伤害二少爷是为了世子之位,可事实真是如此么?虽不知圣上为何迟迟没有加封,但世子的功勋已足够让他顺利封侯。”
江素卿双目空洞且茫然,“是啊,若不是为了这名利与地位,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害自己的弟弟?”
吴嬷嬷扫视四周一眼,谨慎地道:“说句大不敬之话,有没有可能世子和二少爷之间是反着来的,只是夫人您被蒙蔽其中,一时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