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椿没想到唐英这么大反应，愣了一下笑道：“什么造假不造假的，我们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大家不都这么做吗？”
“你何必——”
“我跟你们不一样！”
唐英三下五除二将验尸报告撕得粉碎，扔在段椿的脸上，大声道：“这个报告我不认！”
“凌天是我抓来的，叶彪的尸体是我叫人运回来的。现在我要请人再次验尸，如果不能确定是凌天杀的，我会立刻放人！”
“你疯了！”段椿呵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再妨碍我做事，别怪我不客气！”唐英再次把手放到了刀柄上。
段椿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疯女！我倒要看看你找来的这个山野村夫，能验出什么结果！”
“难道他能比司里的仵作还厉害吗！”
唐英看向慈爷。这是她最后的依仗了。
她不想放人，但是得有证据。如果连慈爷也找不出证据，不论她多么不想，也不得不放人。
自始至终，慈爷冷眼旁观，都没有插话。此刻带着几分宠溺和心疼的看着唐英笑道：“丫头，何必呢？”
唐英知道慈爷是在说，何必让自己这么委屈受苦？只要她愿意，可以过任何想要的生活。
段坤、段椿之流，给她提鞋都不配。
但是，那种凭借出身和背景，不劳而获地高高在上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自己选的路，不到最后不会放弃！”
慈爷赞许道：“难为你了。先看尸体吧。”
唐英点头，带着慈爷走了进去。
段椿满以为他主动帮唐英搞来验尸报告，完成这个案子；唐英获得嘉奖，会对他心生感激。
没想到仍旧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气得五官扭曲，咬牙道：“唐英你给我听着！”
“总之一句话，林家传话，凌天必须死！我叔叔已经代表司里答应他们了。”
“你敢坏事，就是违反司里的意志，会被严厉处罚！”
说完，又冲远处两个力士招了招手。
两个力士立刻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老大，有何吩咐？”
段椿咬牙道：“按照唐英的性格，如果验不出证据，可能真的会放了姓凌的。你们马上去牢房外看着，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放人！”
“遵命！”
两个力士笑嘻嘻离开。
他们胸前都是两颗星，算是力士里面最高级的了。
只要办事得力，再升一颗星。如果有了校尉空缺，他们就可以补上。到时候放眼南省江湖武道，谁不得给他们面子？
停尸房。
说是停尸房，其实是一个完整的化验室。各种现代先进的化验设备，应有尽有。
这里的仵作跟普通的法医比起来，只不过是更懂江湖武道，更知道各种兵器和内劲的伤害原理而已。
但是江湖武道，毕竟跟正常情况不同。究竟是不是以武犯禁，很多时候都是特情司说了算。
这里面有巨大的操作空间，也给了特情司特权。所以段椿他们甚至会直接明码标价，利用手中的权利去解决江湖事务。
而唐英的理想，便是维持一个纯粹公正的江湖。
封闭的地下空间，白炽灯照耀如昼。但是唐英还是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她虽然是特情校尉，风风火火，且武力高强，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对于血肉模糊的尸体，先天抗拒。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绝对不会走入这里一步。
老规矩，慈爷验尸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所以唐英站在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
她看的不是叶彪的尸体，而是慈爷的脸。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便代表着事情是否顺利。
让她遗憾的是，慈爷脸上始终没有出现让她期待的笑意。
相反，慈爷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深锁，偶然抬眼，还能看到瞳孔深处的惊骇。
唐英双拳紧握，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整个人紧张得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只需稍微刺激，就会失控。
她嘴唇蠕动，看上去想说话，又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突然，她看到慈爷竟然笑了一下。
唐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第一时间想要冲进去，谁知道慈爷笑完之后，又看着叶彪的尸体摇了摇头。
笑容变得落寞。
脸上的光快速黯淡。
最后竟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是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难题。
似乎这个难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乃至超出这个世界目前已有的规律。
“慈爷，怎么了？”
唐英忍不住走过去，低声问道。
慈爷抬头，本能想要安慰唐英，可是勉强一笑，自己显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嘴巴张了张，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丫头，扶我出去吧。”
唐英再次大吃一惊，慈爷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竟然连站都有些站不起来了。
“您没事吧？先离开这里！”
唐英急忙搀扶着慈爷往外面走。现在什么案情不案情的已经不重要了，慈爷的身体最重要。
唐英以为他年事已高，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引发了旧疾。
出了验尸房，沐浴到外面明媚的阳光。慈爷抬头看了看太阳，精神总算恢复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丫头，放手吧。这个案子你办不了。”
唐英看到慈爷眼中的敬畏，心中一颤，皱眉道：“难道，出手的是化境宗师？”
同时心中奇怪。化境宗师虽然足够恐怖，但是也不至于能吓住慈老啊。
是了，慈老害怕她追查下去，惹恼化境宗师，身受其害。这是为了保护她。
特情司虽然管理江湖事务，但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化境除外。因为那已经是站到这个世界顶尖的一批人了。
堪称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
想到这里，唐英又好受了一些。自嘲道：“想不到这小小地方，竟然会有化境宗师出没。而且杀的是小小一个叶彪。”
慈爷摇了摇头，神情莫测，忽然道：“你之前说，你去抓凌天的时候，那个叫龙啸的年轻人说人是他杀的？”
唐英嘲讽道：“一个靠脸混饭吃的渣男而已！要真是他杀的，他岂不是成化境宗师了！”
“他身上没有武道气息，我把过他的脉。”
慈爷道：“他说你被降头惑心，你也不信？”
唐英烦躁道：“江湖神棍哄骗女人的无耻伎俩而已。慈爷，您干嘛要提他？您不会真的相信他有什么真本事吧？”
慈爷苦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的眼界还是太有限了。走吧，去见他。是神棍还是真神，马上就知道了。”
“对了，把那个凌天也叫上吧。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按照你们的描述，人绝对不是他杀的。”
唐英虽然不甘，但是又不能按照段椿说的那样昧着良心做事。于是一边陪着慈爷往前面走，一边发信息给青鸾和白凤，让她们去牢房提凌天，带到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