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顺着看进去,周开德有和他一样的疑虑,一下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了。
许伯分不清楚,认真说,“浴桶吗?”
许忘瑛不想同他绕,想劈头盖脸地问,但周开德把他往身后拉,自己和蔼地朝许伯分笑笑,说,“免儿啊,我刚刚和你爹听到你被人骗了,就赶紧赶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许伯分摇摇头,“幸好启……少爷及时赶到救下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怎么回事啊?那人为什么要骗你出城?”
许伯分自嘲地笑笑,说,“可能是看我好欺负吧,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而已。”
这就是不想再提了。周开德是商人,惯懂潜意思,立时就换了话题,一个答得好大家都好的话题,“那你与启智,我刚刚好似听到他喊你哥了。”
“嗯,他……我们都放下了。”许伯分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因为他怕他眼里的不舍被别人瞧出来。
“嗯……这样也好,是该有个决断,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嗯,我们都知道。”
就是因为都知道,就是因为理智占了上风,他们才能这么平静,一切都像是注定的。
他们注定不可能,也注定连分开都要笑着。
周开德又说了些长辈教导的话,许伯分没听进去多少,只点头应下。
欺负许伯分的那个人被韩庭抓进刑狱去了,吴随明是个人精,都不用嘱咐,他就知晓该怎么做。
***
红院。
林知回想起刚刚在北城大堂外听到的,曾永忠在准备娶妻一事,心里五味杂陈。
月语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了。林知来时神情不对,跟行尸走肉一般,月语也不敢多问,刚刚派人去打听才知晓,是曾府正在筹备婚礼事宜。
三年前因曾老将军去世,曾永忠的婚事搁置了下来,如今又到时候了。
林知状若无感地问,“月语,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月语善解人意,曾永忠太凶了,她是怕的,只是没想到先生也会这么……避忌提到他的名字。
月语避重就轻地回答,“大将军常在北城府里,刘娴嫣常日里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往前并不熟识,依我看,大将军会娶她,多半真是为了完成先祖遗愿。”
她这么说并不是要为曾永忠开解,只是有些事,她若也不说,先生怕是不会知道的。
反倒是说了可能只是被责怪几句,不过照着先生这么温和的性子,估计不会责怪她。
林知端起一杯茶,“那他先前混迹红院……”
月语一听问到这茬了,连忙道,“安排服侍的姑娘都是我们的人,只谈事,谈完他只饮酒,从不让姑娘们靠近。”
先前月语就很想像先生解释此事的,但先生一直不问,她贸然开口说这种事也不好,今日林知既然主动开口问了,她必是要讲清楚的。
倒也不算为曾永忠澄清,而是怕林知多想郁闷。
林知听了这话,眼睛明亮了些许,“嗯,今日我随口一问的事,别让他知道。”
“先生放心,月语有分寸。不过,先生,请容月语多说一句,主子虽是莽夫,可他心里也是很记挂先生的,只是可能不太会表达,有些时候伤害了先生,他应该也挺难受的,先生就莫要与他计较。”
月语察言观色地劝说,林知轻抿唇,问,“他……怎么就难受了。”
“元夕时……”
月语忽然想到林知重礼节、好面子,此事怕是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便住了嘴。
林知却是道,“你说下去吧。”
“元夕时,那些花灯,其实是主子让月语送到山上去的,他还嘱托我,不要跟您提起,他说您那时怕是还不想见他,我看得出来,他应当是想陪着您的,只是怕您见着他不开心,才没去的。”
林知平静地说,“他若去,我哪里会不开心。”
月语闻言好奇地问,“既如此,那先生此次怎么不能原谅主子呢?”
林知失笑,道,“我没有生气,谈何原谅?”
听到这话,月语连忙说,“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曾府去?我好安排安排。”
林知摇摇头,“不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安排我见见周开德,思易在他家叨扰许久了,”林知顿了顿,接着说,“届时让星舒也来。”
“是,”月语说:“先前周州的探子来报,周启智回去向何三姑娘道歉了,说了自己不该冷落她这么多年的话,何三姑娘到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见林知无喜悦神色,她又说:“周牧君近日倒还是在云都里,要是呈上拜帖怕也不难见上,星舒虽是每日里都藏在天机阁,但有暗卫直接与他对接,也不难联系上,先生,要不就明日午后见见他们吧?”
“嗯,你且去安排吧。”
晚些时候,曾永忠回到房中没有看到林知,找来人一问,知道了他在红院,还以为是他这两天把人闹生气了,故意躲着他呢,所以就没有找过去。
直到次日,管家来禀报曾府的新房布置情况时,顺带说了,“昨日林公子问起何人成亲。”
曾永忠心里咯噔一下,提着心问,“你怎么回答的?”
“属下跟他实话实说了,说是您跟刘家的嫡小姐刘娴嫣。”
管家话音未落,曾永忠已经黑着脸飞奔到红院去了。
***
周府接到月语给的信后,周开德与许忘瑛都到书房里商量对策去了。
许忘瑛问,“这信可不可信?”
周开德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红院的月语姑娘亲自送来的,我也不敢确定。”
许忘瑛捋了捋胡须,砸吧着嘴道,“这红院确实可疑,也不知是谁的。”
周开德看着他,道,“先前疑是赵家的,你说会不会真是?”
“是不是,还得去看看才知道,”许忘瑛担忧道,“只是怕不是赵家的,而是鱼钩。”
“你是说皇帝……”
“如今魏陵被革了职,右派一家独大,形势陡转,皇帝又向来多疑,谁知道他又在算计着谁?”
“朝中之事,我们并不参与——”
周开德还没说完,许忘瑛就凉凉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参与,不代表他就会相信。”
周开德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去看看吧。”
午后,红院。
林知看到他们,谦和道,“星大人,周牧君,许将军,别来无恙。”
周开德和许忘瑛看着林知只觉得眼熟,却是没想起他像哪位故人。
倒是星舒已经见过他了,此时他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像期盼已久的那样拜下,“老臣星舒拜见殿下。”
殿下?
殿下!
周开德和许忘瑛不及细想,噗通跪伏,齐声道,“拜见殿下!”
林知起身将他们一一扶起,边说,“风朝已亡,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了,承蒙三位不弃,唤我一声先生便好。”
星舒自先前拜见过林知之后,就与他多有书信往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于是依言道,“是,先生。”
周开德跟着喊了一声,他已激动得不知手脚该怎么放了。
许忘瑛倒是还好,不过他依旧是快人快语道,“先生,我二人年逾半百,都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殿下!……见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