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陈设,简约大气。
房门的对面是开阔的楼台,可赏尽这咸阳繁华。
江铭背对着房门一子落下,淡笑道。
“父皇,你输了!”
“是啊,父皇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轩文帝温和笑道,随后话锋一转提问道,
“你大哥此行北上,你怎么看?”
不知何时,
轩文帝已经默默起身,转身走到楼台的阑干旁边,仰望着远处的天穹。
江铭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复杂。
气氛略显有些凝重……
沉寂中,
江铭缓缓起身作势要走,
转身的那一刻,他脚步一顿,淡漠的说道,“大哥此去……
凶多吉少!
父皇下旨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料到了吗?!”
吱吱——
一声细微的断裂之声传入江铭耳中,
若是有人看向轩文帝搭在檀木扶手的位置,定会发觉——在轩文帝强劲的指力下,那里不知何时塌裂出一处坑洞!
父子二人,
就这样背对着又是一阵沉寂。
良久,
江铭背后才传来轩文帝略带几分威严的声音,“你记住了老三,你大哥可能会死,但我不希望看到他死在你手上!”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道,“早在三年前、天问出鞘的时候,我就知道,老大和老二没一个是你对手。
但这次你大哥北上,
不仅是他多年的夙愿,也是我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若平安归来,
便是大秦帝国的太子!
君无戏言!”
“我不会插手此事!”江铭轻叹,声线虽略有几分稚嫩,可声音却格外坚定!
夕阳染红了云霞,俯瞰整个大地,如同一片火红的花海。
点点金光透过云层,洒下破碎的光辉,直射轩文帝苍老而威严的面庞,
同时也照亮了江铭的背影,以及他侧脸的弧度。
那一脸的坚定与刚毅,随着少年的迈步,一同没入黑暗之中。
房间里只剩下轩文帝一人,他放声大笑道:“那日你归来时我就预料到,
四域天下中仅剩下东荒域掌控权的大秦帝国,困不住你这条真龙!
去吧,带上天问!
让那漫天仙神,
见识我大秦帝子的风采!”
……
同年,三月十五。
江铭年满十六,
今日便是他该举办成人礼的日子。
好巧不巧的是,正好赶上了大秦铁骑出征的好时候,被吸引去了全部的关注。
清晨破晓,旭日东升。
耀眼的红霞为大军平添几分威武,
镇国神将叶南天一骑当先,身后是大皇子江天策和众多将领。
他身穿黑铠,目光如剑,
两鬓斑白,风采却不减当年!
街边满是围观的百姓,经过数日的动员工作,百姓早已接受了战争即将到来的事实,也明白,
此战,不得不打!
人群中,许多老人怔怔地看着队伍前方的叶南天,一时间潸然泪下。
其中一位老人身边的稚童抓住他的衣角,稚嫩的小脸挂着几分慌乱焦急问道。
“爷爷,你怎么哭了?”
老人轻掩泪痕,左手摸着稚童的脑袋,枯槁的手竟有些颤抖,“叶将军,
叶神将又挂帅了……”
“孩子,看到队伍最前面那个人了吗?
那就是咱们大秦的护国神将,叶天南!
当年爷爷就是跟着叶将军,南征北战,打得南蛮北夷抬不起头!
保下了风雨飘摇的大秦帝国,才有了这些年安定的生活!”
说到此处,老人另一只无处安放的右手不由挥舞着拳头,一时间悲喜交加,已经满是褶子的面庞激动得像个孩子。
稚童闻言有几分好奇的望向叶南天,眼神中满是崇拜的说道:“等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叶神将那样的大英雄,保家卫国。”
跟随叶南天的老将无意间听到这对爷孙的对话,也不由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叶天南,十六岁从军打仗,屡建奇功,他二十三岁那年,南方的蛮族与北方的夷族达成密谋,
一同向日渐衰弱的大秦帝国发难,将四域天下拖入了战争的泥潭。
叶南天临危受命,系天下于一身,
那时的轩文帝才刚刚登基,国力远不如现在强盛。
当时,叶南天就带着区区十万兵马上了战场,但敌人的联军却足足有百万之众!
就是这样恶劣的形势,硬是被叶南天力挽天倾,一战成名!
沙场上,他悍勇无匹,战则必胜;营帐间,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万军欢呼中,叶南天被冠以‘镇国神将’、‘大秦军神’的名号。
四十年前,叶南天正值壮年,家国天下系于一身;四十年后,还是他,老将挂帅,挥师北上!
这个男人!
再一次!
扛起了大秦的脊梁!
北伐大军在百姓的夹道相迎中渐渐远去,奔赴沙场。
……
食神居,
京城近年来最火爆的酒楼。
其别具一格的烹饪手法,层出不穷的各式吃食、美酒,以及雅致的布局环境,
皆是闻名京城,无人不晓!
可无人知晓的是,这颇受世家权贵追捧的酒楼,是他们最讨厌的江铭暗中发展的产业之一。
此时的食神居,
空空荡荡,
只有江铭一人静立于一方雕栏玉砌的了望台上,望着远去的北伐大军,
斟酒送别,
同时也是为自己清净的成人礼庆贺。
看向叶南天离去的方向,江铭略带几分感慨说道:“叶南天,我敬你一杯,
敬你用兵如神的本事!
我江铭佩服的人不多,你叶天南算一个……”
烈酒入喉,
一股灼热的气息贯穿四肢百骸,江铭缓缓闭上双目,细品这其中滋味。
那酒,
是他第四世,在北寒域剑宗修行的时候为一个女人酿造的美酒,
同时也是他麾下‘四域商会’产量极少的凡间极品——‘凌云志’!
放空心神,
江铭沉浸在这短暂脱离尘世喧嚣的宁静之中,一时间恍了神。
当他再次睁开双眸,
眼中闪过追忆之色,自言自语道:“当年恰逢北伐,我无依无靠,只为讨口饭吃,毅然参军北上。
若非你叶南天运筹帷幄,战损极少,
大概我那第一世,
连碰到师父的命都没有,便已丧身沙场!”
“可惜了……”江铭一声长叹,手中的酒杯也随之化为齑粉。
四十年前,
大秦生死存亡,上下一心,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现在,
安居乐业的盛世之景让太多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早已不是当初的大秦了……
江铭转身正欲离去,
却见常年跟在轩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李秋白,正快步迎面走来,
不由出声问道,“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让我转告殿下您,
殿下的皇子妃,那位叶家千金,现如今随着镇国神将一同离京。
据探子的情报,
前段时间东荒域顶尖道门‘太上门’开宗收徒!
叶家收集了不少相关的讯息,皇子妃此去怕是有意拜入这太上门。
别怪咱家多嘴,殿下也知道这仙凡有别,还是早做打算吧!”李秋白苦笑道,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铭神色。
“来都来了,便有劳公公替我给父皇带句话。
我要跟过去瞧瞧,
看那道门仙长和凡人有哪般不同!”江铭的言语间,依旧是李秋白早已熟悉的玩世不恭,可脸上却难得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闻言李秋白吞了口唾沫,眼睛绕着眼前这个大秦三皇子左看右看,想要找到期许的玩笑之色,可惜却没能如愿。
好半天,
他才哭丧着脸道:“殿下可是认真的?若您真去了道门,咱家可怎么跟陛下交代?”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回去告诉父王便是,他自会明白!”江铭不容辩驳道。
李秋白一脸纠结,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眨眼的功夫,江铭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由瞳孔一缩,暗自惊呼。
“好快!殿下的身手怎会如此卓绝?!”
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连连变幻,
不敢再多想半分。
……
京城外。
叶晓晴卸下一身士卒的伪装,
望着即将踏上沙场的父亲,眼中多了几分湿润,“父亲大人,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晴儿,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若安好,为父方能安心。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为父都会支持你!
快些走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叶南天催促一声,随即解释道,
“此次恰逢为父出征,陛下看在这份情面上,才会容忍我带你离开京城,
至于这份容忍的限度在何处,为父也不知晓,晴儿既然决定拜入道门,就早些去吧!
以免夜长梦多!”
还不待叶晓晴回应,叶南天的目光已经转向叶晓晴身后的少年,交代道:“昊儿,
照顾好晴儿!
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顺着叶天南的目光望去,一少年鲜衣怒马,身上散发着锋芒毕露的锐气,
正是叶天南的义子,叶昊!
“义父放心!晓晴就交给我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少年朗声答道,坚定的誓言在晴空下回响,被拂面的微风吹向远方。
……
大秦五千一十六年,
内有轩文帝治世贤明,外有镇国神将固守河山,
外族猖獗,屡次犯大秦边境,轩文帝雄心未老,老将勇武尚在,
遂挥师北上,史称北伐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