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是什么?”李之罔看向罗希。
“往日重现?”她以不确定的口吻道,“这个小孩从头到尾都只在做割角这一件事,而且能够看出明显的起始标志,简直就像一件事周而复始地重演般。”
确如罗希所说,房间里的小孩虽然在割角,但从来没有一次切下来过,过上一阵,就会回到他重新拿住刀的时候,继续重复割角这一件事。
“这...或许是那个小男孩的记忆,而后室里的庭院将这些记忆分隔开来,故此我们只能看到看到一小部分。”李之罔解释道。
“那怎么说,去其他院落瞧瞧?”
李之罔点点头,走到外面,推开旁边一间庭院的大门。
很可惜,里面并没有小男孩的记忆,只有一些尸体横七倒八地堆叠在一块儿。
他们俩没有放弃,继续去其他庭院探索,经过数间庭院后,终于再次见到了小男孩的记忆,此时他已长大成人。小男孩披着宽大的袍子,整张脸埋在暗处,使人看不清,其正手拿钳子和镊子在解剖一只天牛。
“似乎没什么用,都是很零散的记忆。”罗希提出这点。
“是这样。”李之罔也显得有些精神不振,但没有放弃,而是道,“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尽量多找一些,说不得就有玄机在其间。”
二人遂继续去其他的庭院,好巧不巧,在又看了几间庭院后,正巧撞见了小男孩。
小男孩站在一间庭院前,埋住头不知在干什么。幸好李之罔和罗希静步蔽形,小心得紧,刚看见小男孩便躲到墙后,才没被发现。
二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望,只偶尔瞄上一眼,过上一会儿,小男孩竟然消失不见,却是走了。
李之罔走出来,赶忙去推门,嘴上道,“其在这儿待了一阵,里面定是有不得了的东西,我们快去看看。”
不知为何,罗希竟然没回话,他转过身去,却发现小男孩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捏住罗希的脖颈把她提起,另一只手则已抓进了她的胸膛里。
只转瞬之间,罗希破开的胸口便冒出一大团漆黑的如干草般的物质,整个人也像脱水般干瘪起来。
恐惧瞬间就占据了李之罔的大脑,双脚不住地打颤,但还是掏出剑来,强撑着冲上前去,一剑斩下。
小男孩肢体肥大,动作缓慢,根本就来不及躲开,邪首剑结结实实斩在他脑袋上,顿时就瘪下去大半,但小男孩却像没什么事般,将罗希扔到地上,便来抓李之罔。
李之罔后撤一步便躲开来,同时瞥见罗希并没有死,当即不再想着要杀了小男孩,再一剑斩在其脑袋上,便快跑过去将罗希扛在肩上,疾步远退。
逃上一阵,李之罔听到后面再没传来动静,便推开旁边庭院大门,钻了进去,又把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床柜台梁全搬到外头堆在大门口,才去看罗希的状况。
此时罗希已虚弱得不行,整个身子像被碾压过干瘪得不成样子,微眯着的眼再睁不开,在李之罔检查她身体挡住火光时,她的眸子里才带上点神采,艰难地摆摆手,“不行了...救不回来得...”
李之罔自然是明白,但看到一个人逐渐脱水而死,总觉得心里不痛快,不自觉想做点什么。
“这样也不错...至少不是一个人孤寂地死去。”罗希咧开嘴角,想尽力扯出个笑容,终归是不行,“帮忙把我的尸体收敛下,若是出去了,便埋在山涧旁。”
李之罔赶忙点头,并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小男孩把我身子里的水份都给吸干了,我有感觉,他一定怕水,去找到水,帮我...报仇!”
说罢,罗希脑袋一歪,仅剩的一点神采瞬间荡然无踪,已是死了。但她的尸体并没有停下变化,胸口的茅草逐渐覆盖了她的全身,本已瘦弱无比的身子更为干瘪,就连眼珠子也爆开来,当茅草重新钻回她胸口时,曾经立体丰满的罗希已变成了一张人皮。
虽说二人有仇,但罗希既已死去,便不用再提前尘诸事,李之罔果断地把她的“尸体”捡起来,卷成圆筒形栓在腰间的束带上。
随即他就离开了庭院,按着罗希的遗言在宫殿里寻找水。
但就像他之前经历过的一样,哪里都没有水,花荷枯败,水塘干涸,便是庭院里那些堆积起来的尸体也全都是干尸,这让他再一次确定,这座宫殿决不允许有水的存在。
不过他并没有被这给压倒,反而是在撞到南墙后,找到了绕过南墙的方法,并由此重新更换目标,需要找到典歆和邓羽。
若是接受过联邦公立中专教育的木生风在此,定然很快就会想到人体含有60%到70%的水份,虽然依据小孩、成年人、老年人所占比例有所差别,但确凿无疑地是人体含有相当的水份。而李之罔由于失忆忘事,将这些基本的知识点都抛之脑后,又兼之苏醒后从来没入过学,才如此后知后觉。
至于如何找到二人,自然是从投影着手,而且为了防止他们俩通过投影知道他的想法,在想到这点后,他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便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没过多久他就再次看到了邓羽的投影,典歆则不知所踪,而且李之罔还发现邓羽所处的地方他之前才经过没多久。
因此,他赶忙回返,并在拐角处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邓羽。
李之罔赶忙后退几步,佯做惊讶,“邓兄,你竟在此处。真是运道来了,让我二人得以相遇,不用一个人在这宫殿里担惊受怕。”
“是啊,真是运气。”邓羽拱手道,“前番仇怨不计,我二人既是撞见,便得互相守望才可。对了,王兄,你脚是怎么回事,似是跛了?”
“不碍事。”李之罔摆摆右手,稍微侧身,另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剑柄上,问道,“进宫殿时间也不少了,邓兄可有撞见其他人?”
“尚没有,王兄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邓羽说了谎。
“我也是。”李之罔埋下头去,显出点刻意的伤悲,“他们说不定已不在了,只剩我们二人,更得协力共进才是。”
说着,他走上前去,想与邓羽维持出亲昵的样子。
谁料邓羽竟后撤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口中解释道,“方才趟过了一个乱尸堆,身上臭烘烘的,为王兄鼻子好,还是不要靠近得好。”
“不碍事的,现在这种情况哪还能在意这些。”说着,李之罔又往前靠。
这次,邓羽不再维持表面祥和,拔出匕首来,冷声道,“虽有可能只剩我二人,但我此前毕竟两度袭杀王兄,若李兄还念着旧仇,我怕是难以幸免。我与王兄可结伴同行,但还请保持住距离。”
李之罔耸耸肩,显得有点无可奈何,也就止下步来,问道,“邓兄现在是要去哪儿?”
“前面。”邓羽指指拐角处不远的庭院,“外头都是邪物,我大半时间都是在屋子里待着,走,王兄随我进去。”
邓羽虽言未动,只伸出只手来,示意李之罔先行。
李之罔自是不愿,现在没有修为,把后背交给别人便是自找死路,也伸出只手来,示意邓羽在前带路。
“那我们就同行。”
邓羽如此说到,李之罔自然不再坚持,二人并列同行,隔开好几个人的距离。
待进到庭院,二人都是这样,相互提防。
“李兄稍待,我且进去拿两把椅子出来。”邓羽指指打开房门的屋子。
李之罔自然是点头答应,站到一旁等着,同时开始盘算,怎么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将邓羽给拿下。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物件摔在地上的沉闷响声,他便问道,“邓兄,怎么了,可要小弟来帮忙?”
“没事儿!”邓羽声音稍大,自己也发觉到了,缓下来道,“桌上的柜子不小心摔在地上了,我这就扶起来,王兄不用插手。”
“行,我就在此等着。”
虽是这样说着,李之罔已开始动起来。他猫下身,不发出一点声音,缓步向屋子靠拢过去。邓羽使箭,他亦是使剑,但二人的本领在狭小的屋子里可不能相提并论,若将邓羽围杀在屋子里,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拿下。
可当他进到屋子里时,却发现邓羽正紧握着弓箭,箭头抵在他的眉心,逼得他只能直起身子,同时仓皇笑道,“邓兄,这是何意啊?”
“何意?”邓羽嗤笑一声,“不凑巧,罗希死前的投影我刚好撞见,你来找我,还不明白其中意思?”
“我听不懂邓兄的话,我不过碰巧过来,有幸见得邓兄,更没遇见过罗希。”李之罔打死不认。
“王兄,都到这个份上了,就别再狡辩了。”邓羽抬着弓矢往前走,逼得李之罔只能跟着退到门外,“你不就是想找到我把我熬成血水,好杀死那个小男孩吗,不凑巧,我与你也是同样的想法。对了,手别动,否则我怕我攥不紧弓弦。”
李之罔叹口气,只能停下去摸剑的手,同时问道,“典歆呢,我知道她在你手中。”
“就在屋子里头呢,刚才那响声就是她发出来的,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你,真是个蠢货。”
“若是我的血水能杀死小男孩,待通过试炼,放了典歆可好,我知道你与她曾经有段感情,没必要闹到这个份上。”
邓羽鼻子喷出口长气,面色骤红,吼道,“你知道个什么,她完全就是虚与委蛇,与我结识只是为了链沫!根本就没投入过丝毫感情!放过她,我怎么会放过...”
“可即便这样,你还是爱她,我看得出来。”
“...”
邓羽不欲再说,别过头去,可颤抖的双手还是证明了他心中的动摇。
李之罔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在邓羽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打开弓箭,随后一脚踢起,将他踢回屋内。紧接着李之罔拔出剑来,轻身而上,两剑剁在邓羽的手腕上,切断两只手掌的同时也让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一时攻守势异。
李之罔不看邓羽愤恨的目光,找来张帕子堵住他的嘴,主要是为了不让他乱说话,省得乱他道心。接着他又去梁上找来两根粗绳,分别在其断腕处打个死结,邓羽的血有大用,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流走了。
忙完这些,李之罔才去看一旁的典歆,她被捆了手脚堵了嘴,侧倒在床边,刚才应该就是从床上摔下来。
“怎么样,还好?”待给典歆把绳子解掉,帕子掏出来后,他如是问道。
“还行,就是肚子上被捅了个洞,没什么力气。”典歆摆摆手,自己站起来,走到邓羽身旁,回望李之罔道,“我和他的事总归算我欠他的,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李之罔摇头,强硬着道,“不行,要想活下去总得有个人要死,不是他,就是你我。但如果你选择替他死的话,我能答应。”
这下轮到典歆不说话了,她还没愧疚到奉献自己的地步,想上阵道,“要杀那小男孩,需要这么多水吗,说不得仅一条手臂就够了。李兄,你觉得呢?”
李之罔再次摇头,“凡事需得以防万一,若仅按着够便好,事到临头,定是不备。再者说了,现在他被我斩去双手,出去也是个废人,更有报仇之忧,绝放不得。”
说着,李之罔站起身来,拿起邪首剑,走到邓羽旁。
邓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拼命地蠕动身子,瞳眸不由得缩小,惊慌至极,若不是堵住嘴,恐怕早就开始求饶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立志不可回头望,李之罔别过头去,一剑插下,正中心口,邓羽当即就不动了,只从其下体传来一股骚臭味。
实话实说,邓羽与他并没有仇,一切都是因典歆而起。
而典歆此前给他讲的故事,恐怕也是杜撰为多,故此,在将邓羽的尸体抬起来的时候,他顺便问道,“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