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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玄幻魔法 > 地藏太平刀 > 第五十三章 谁人问我是与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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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谁人问我是与非(三)

曾经在这座山中,有千人起剑万人挥拳,就像是将时间和天地都当作了木桩子,于是所有的痕迹都被纂刻。

无需残留多少余烬,但是哪怕这些烟灰已经深埋在地底多少年,只要仍有那一点火光来唤醒,那么多年的所有热量和温度就都会卷土重来,从坟墓里从山水间死灰复燃,然后要与那熟悉的气息遥相呼应。

就在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就在年轻人说出“请你赴死”的一刹那,整座山中的所有武道痕迹都再次苏醒。

于是空无一人的山野化作了天罗地网,没有惊扰飞扬的落叶和尘土,也没有唤来四面八方的乡邻,只是为了困住一个人罢了。

齐境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碎屑,似乎从中还能看见许多过往的残影,可他眼神淡漠只是冷眼旁观,更没有将那威压而至的武道气息放在眼中。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于琅已然出剑,就那样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身后木匣子里的长枪沉静如水,他收回视线看向于琅,声音清冷再次问道:“他的墓在哪?”

于琅伸手握住长剑,突然敛去一身气息,可是那些缭绕在他身旁的武道痕迹却依旧炽热生辉,于琅倒提长剑,似乎此时才有兴趣正眼看着齐境山。

他的眼中有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和不屑一顾的轻蔑,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位居天坤榜上多年的武道宗师,而只是一个口出狂言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村夫,于琅反问道:“你为何要寻师傅的墓?”

齐境山不回答,就那样看着于琅,他极力压抑的怒火终于不再被遮掩,宛若实质的杀气和武道真意无需如何操纵便朝着于琅卷去。

可是于琅却像他一般对扑面而至的疾风骤雨视若无睹,他们就像是两块屹立于山巅相对而立的石头,任由时光和风雨冲刷都岿然不动,他们没有深入大地深处的根茎,可是心中却都有着各自固执的坚持,或者说是执念。

所以哪怕都压抑着怒火和杀意,却依旧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若是不知情的人误入此地又察觉不到那些武道气息的碰撞,恐怕以为这便只是久别重逢的一对师兄弟而已。

可是于琅从未将齐境山当作黄草庭真正的弟子,齐境山也不会将于琅看作自己的师弟,所以他们如此对峙,其实只是一个为了报仇而另一个也欲除之而后快罢了。

齐境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要找死跟我无关,只要你告诉我黄草庭的墓在哪,今日我就成全你,让你埋葬于此守着这座什么驱瀑宗的旧址。”

于琅摇摇头,神色平静地继续问道:“我问的是,你以什么身份去见师傅?故人?徒弟?还是陌路人?”

齐境山不做回答,他无声无息地摘下身后的木匣子拄在地上,他不打算继续和于琅耗时间了,反正这个打定了主意要以死为黄草庭报仇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语,既然如此,本就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此光明岛的齐境山也乐得痛痛快快地以武道对战来解决所有事情。

齐境山细致而缓慢地打开木匣子,然后一丝不苟地将枪尖和长棍搭建在一处,他握住长枪,脚尖轻轻一挑,掩藏长枪锋芒的木匣子便飞起挂在了一旁的树冠上,随着风吹过轻轻摇曳。

齐境山拄着枪站在原地,他转头看了一眼山外的景色,有些遗憾却也有些期待。

他本打算来此看一看黄草庭的墓之后便径直去往禹夏城皇宫挑战那位天下第一的光明皇帝,虽然他答应了魔君要为他铸就大业,可是秦山山下一战之后齐境山不愿意再继续纠缠等待下去了,那些蝇营狗苟的筹谋和暗算他看不惯也做不来,既然最终都是要和光明皇帝一战,此时与以后又有何区别?

齐境山举起长枪锋芒直指于琅,根本不将这个断去一臂却不退反进跻身江湖天坤榜的年轻人看作真正的对手,在他齐境山的眼中,从来都只有武道山巅的那几个人而已。

新任奇星皇帝尚还稚嫩,野心勃勃的金藤皇帝已经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魔君和光明皇帝了,当然,如果有机会,齐境山也想要和那个大名鼎鼎的“地藏顾枝”一战,看一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千年以来武道第一人。

齐境山根本不屑于什么文仲甲之后“枪仙”的头衔,他要的,是登临绝顶傲视世间。

仿佛铜镜被摔碎在地,白念媛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然后就看见一道白色的闪电从眼前掠过,那席卷而过的气息宛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若不是有一阵风将白念媛裹挟着站的远了些,恐怕她就要和那些断裂成碎片的石阶一般死于非命了。

白念媛惊魂未定地依靠着一棵树站住身形,她转头看见一身红色长裙的鱼姬神色平静地站在身旁,却不见顾枝的身影。

白念媛见鱼姬沉默着望向不远处的战局,便也收敛震诧的心神扭头看去,只见齐境山不知何时已经握着长剑站在了原先于琅所站的位置,而于琅则踩在翻卷碎裂的石阶上,手中长剑微微颤抖。

齐境山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根本没有什么试探和留手,他双脚一踏山巅地面,身影再次一往无前,长枪沿着他的手臂将满身武道气息都尽数递出,眨眼间便有无数细碎的银针铺在了于琅的身体四周,尤其是在他的眼前,无数银色的雨滴连成珠串,却不是什么绵软轻柔的雨水,而是足够切割开他的身体的锋芒。

于琅没有后退,他掌心握住长剑朝着地面刺下,一声闷响好似从山脚下一路贯穿而至,于琅口中轻吐一口气息,只见无数落叶和飞花匆匆而来,然后裹挟着那些铺天盖地的银针同归于尽。

于琅抬眼看向齐境山瞬息而至的身影,他卷动衣袖扬起长剑,剑气从剑尖吞吐而出,好似一道蜿蜒的溪流凭空浮现,并且还在起伏跌宕中不断地涨潮,呼吸间已是磅礴潮水,齐境山的身影顿住,站在剑气潮流面前好似一只渺小的蝼蚁。

齐境山一手握住长枪另一只手摊开成掌,他缓缓抬起手臂,好似托举着一座高山,而随着他的动作,就在他身后一个虚影开始慢慢浮现,那勾勒金身的虚影同样抬起了手掌,似乎想要就那样将剑气所化的潮水握在五指之间。

于琅将剑尖的剑气抖落,然后他一步踏出,身形飘扬而起,好似凌空而立一般站在了剑气潮水的顶端。

于琅看着齐境山背后的虚影,比之那时他在秦山对战的那两位魔君的下属都要更加凝实,恐怕比起那位在秦山山脚城墙上与顾枝一战的刀客也逊色不了多少,看来点星岛一战之后不只是徐从稚有所精进,齐境山同样也没有停留在原地,虽然在新一卷天坤榜上齐境山已经只是仅仅位居末席,可是不代表他就弱了当初。

于琅朗声高呼一声:“起!”话语回荡,他的身后同样出现了一尊虚影的轮廓,虽然不如齐境山那般凝实和金光璀璨,可是却更快地凝练成型,并且虚影的面容几乎和于琅一般无二,而与齐境山身后那尊木讷呆板的虚影面孔差别甚大。

齐境山的视线透过剑气和金光看见了于琅身后的虚影,他微微挑了挑眉毛,终于来了些兴致,他挥了挥衣袖抬起长枪横在身前,于是那些翻滚而至的剑气便寸步难行,齐境山语气平淡说道:“难怪敢来此与我一战,这一身修为比起那时点星岛的徐从稚也弱不了多少了。”

齐境山身后虚影手中出现了一把长枪,还有两条硕大的蛟龙身影盘旋于那虚影的肩头,随着齐境山武道气息的运转,那两条蛟龙也犹如活物一般蠕动着,嘶嘶地吐着长信,像是还未蜕变的毒蛇,可是却已经头有犄角兼具龙像,也许等到齐境山武道境界圆满了,这两条蛟龙也会化作真龙。

于琅没有开口言语,他将手中长剑抛起,身后虚影身后握住这把于家费了大功夫寻访而来的神兵利器,然后于琅反手握住了虚影身后背负着的硕大长剑,于琅反握剑柄,一声暴喝:“斩!”

重剑从齐境山头顶坠落,与此同时,于琅脚下的剑气长河突然间凝聚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然后于琅一身剑气所化的珠子就漂浮而起悬在了他身后虚影的头顶,大放光明。

齐境山双手握住长枪转动,狂风呼啸而起,一道陆地龙卷催动着他身后虚影肩头的蛟龙随行,那两条凶态毕露的蛟龙伴随着风沙龙卷腾空而去,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落下的重剑锋芒都尽数吞食。

武道气息的碰撞就在半空中一触即发,重剑的锋锐光芒在剑气珠子的照耀下璀璨刺眼,而长枪所化陆地龙卷和金色蛟龙也不甘示弱,于是轰隆隆的春雷震动声响于碰撞处擂动,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荡开去。

居住在这驱瀑宗旧址所在山脉附近的百姓都在此时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去,可是却只看见晴空万里,那又何来的雷声?

于琅手指掐剑诀,长剑悬停在他的身前,眨眼间就幻化出无数长剑的光芒,于琅的身影一阵模糊闪动,然后就好像让人迷糊了视线。

于琅的身形一化二二化三,无数身穿锦衣玉带的于琅同时握住长剑,然后在那重剑被齐境山推开的一刹那同时出剑,身后虚影头顶的剑气珠子逸散出丝丝缕缕的细线,缠绕在无数长剑锋芒之上,朝着齐境山当头斩落。

齐境山一脚踩在大地上,一脚挑起长枪,他双手握住枪尖下的长棍,长缨飞舞绽放如花,齐境山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无数剑气拍打而来,他猛然出手,长枪秒到毫厘地点在了无数长剑锋芒之间,然后长枪就穿过了无数锦衣玉带的身影,牵引着齐境山同样来到真正的于琅身前,一枪直去。

轰然一声响,远处观战的白念媛虽然有些看不清那两道身影如何辗转腾挪,可是此时也看见了于琅被齐境山一枪击落在地,甚至就连好似神明在世的虚影都飘忽几分,白念媛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脚下微微有些踉跄,鱼姬背对着白念媛,轻声说道:“稳住气息运转武道,这不仅仅是观道,更是砥砺心志的机缘。”

白念媛急忙呼吸吐纳稳住体内气息,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于琅前辈没事吧?”鱼姬摇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他死不了。”顿了顿,鱼姬的语气冷漠缓缓道:“齐境山会死。”

白念媛瞥了一眼鱼姬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睛一疼,好似被无数细小银针刺入眼中,白念媛眨眨眼,却看见那一身红色长裙已经恢复原样,哪还有什么腥风血雨的异象。

不远处山巅,于琅的身影砸断了几棵粗壮的大树之后才堪堪止住倒退之势,长剑跟随在他的身侧,将所有有如附骨之蛆的长枪气息都驱散开去。

于琅没有机会可以调息运气,齐境山已经紧追而至,于琅也没打算后退,他伸手握住长剑不退反进,就那样撞入齐境山身后虚影笼罩而来的手掌阴影中,不管不顾地前冲而去,不顾那挤压在身上的威压和束缚,他拼却身后虚影残破的代价,终于突出了齐境山的封禁,来到了他的身前。

齐境山感受到长剑拂面而至,剑尖直指他的眉心处,齐境山虽然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恍惚,以为于琅真的有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机会,可是察觉到于琅的武道气息已是强弩之末,齐境山气定神闲地向后退去一步,然后横着长枪压下了于琅手中长剑,同时他握手成拳砸向于琅的头顶,而剩下一只手臂的于琅根本阻挡的余地了。

然而就在此时,于琅一身武道真意居然消散一空,而随着于琅在齐境山的眼中变作了一个普通人,那本该被长枪压下的长剑竟然继续突进而至,然后来到了齐境山身前三寸之间,齐境山握拳砸下然后急速后退,直到退开了十步之远才躲开了于琅的长剑,可是他胸前的衣衫已经被划破,显得有些狼狈。

齐境山心知是自己大意了,他抬头看向额头鲜血直流的于琅,知道于琅这么不管不顾抛却性命地出剑确实为他自己拼搏来一份机会,可是最让齐境山意想不到的还是于琅那一瞬间的气息波动,居然就在自己眼前消失无踪难以捉摸,实在匪夷所思。

齐境山拍了拍衣衫,冷声问道:“这是黄草庭教给你的东西?”

于琅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沫,神色平淡地说道:“这不过是问璞境界的简单运用罢了。”

齐境山皱眉问道:“问璞境?”于琅冷笑一声,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哦,倒是忘了世人还不知武道境界的划分,不过应该再过十年,世间所有武道修行之人就都能够凭借这登天路去往武道更高处了,可惜,你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齐境山拄着长枪问道:“什么意思?”于琅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想知道?那就去地底下自己问问师傅吧。”

齐境山眼神凌厉盯着于琅,追问道:“你是说,黄草庭想要为武道修行划分境界?”齐境山突然朗声大笑,语气轻蔑说道:“真是狂妄啊,都是那一副老朽惨状了,还要学前人先贤做那开宗明义的大事,最终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齐境山看向于琅,却看见于琅的眼神中有着怜悯,齐境山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安,甚至他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想起了于琅武道真意所化的虚影,还有刚才那一刹那的气息变动,齐境山想了想问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于琅不再回答,而是仰头高声喊道:“顾枝,你曾说第九境要划分为几个层级,第一层是知守,第二层是什么来着?”山巅台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顾枝好似游山玩水而至,他就站在齐境山和于琅之间,双手负后神色从容,缓缓说道:“武道第九境第二层,逾矩。”

于琅愣了愣,然后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直到把眼泪都笑了出来,顾枝有些意外,他从未见过这样快意放肆的于琅,只见于琅直起身子手握长剑,他朗声说道:“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冥冥之中才有定数,逾矩逾矩,今日于琅便来跨越这武道,以一剑破万法。”

话音落下,长剑贯穿而去,那一刻光明岛抬头仰望的人都好似看见了从天而降的陨石,裹挟着星辰燃烧的余烬,带来了无数的光和热,还有一往无前难以遮掩的锋芒,于琅递出一剑之后跪倒在地,他的嘴角鲜血流淌而下,顾枝蹲在他的身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他们抬眼看去。

长剑来到齐境山的身前,他双手在身前拄着长枪,身后虚影弯下腰将他笼罩在内,长剑刺入虚影的体内,剑气骤然绽放,宛如一朵汲取血液和灵魂而生的娇媚花朵,将齐境山武道真意所化的虚影身上的金光都吞噬一空,齐境山肩头撑起虚影,将所有残留的剑气都抖落。

齐境山双袖衣衫尽破,他直起身子站在原地,鲜血沿着长枪流下。

顾枝将于琅扶着靠在一棵树上,然后缓缓踏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