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译州自认自己不是个能正常恋爱结婚的人。
何况他和林麓一路走来挫折实在太多,第一次求婚就遭遇了痛苦一辈子的事,那七年里,但凡有一个人坚持不下来,他们之间就真的生离死别了。
所以他对这次的求婚感到十分焦虑。
地点要选在哪里才安全且林麓喜欢?
戒指要什么样的才能锦上添花?
话要怎么说才能打动林麓?
求婚仪式要怎么策划,才能让林麓答应他?
他们之间真的应该走这一步了吗?如果林麓不愿意该怎么办?
他还没得到回主卧过夜的资格,尽管已经能每天长时间地缠着林麓,却仍然有些挥之不去的恐慌。
林麓的爱实在太难看出来,太难衡量了。
他无法确定她对他的爱到了哪种程度,是不是够他求婚成功。
他忐忑,紧张,惶恐,连选地方都不敢自己做决定,担心会让这份摇摇欲坠的关系因为他的不知轻重轰然垮塌。
但林麓说得太自然,不会调笑问他是不是要给她惊喜,也不像过去配合着他欢天喜地选地方,而是很家常地说着求婚,说着同意。
像让他有时间去超市买一袋水果回来一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但给他带来下雨带伞,回家拍灰,烈日有水般沉甸甸的踏实感。
裴译州从林麓颈侧抬起头,捏过她的脸对视着。
“你刚才说什么?”他轻声问。
林麓鼓着腮帮子去顶开他的手,说:“你这态度这话,跟七八年前那次很像好不好?我又不是傻子。”
“可是……”
“前两天人事经理找我谈话,问我近期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我准备告诉她,今年可能会结婚,不过绝对不会影响工……”
裴译州用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官方说辞。
他双臂用力,把人抱起来架在自己腰上,一路吻着坐在沙发上。
吻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捧着林麓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小心翼翼地摩挲,问:“麓麓,你真的愿意吗?”
林麓认真思考:“我现在就要回答我愿意吗?”
“……”他低低地笑,胸腔震颤,然后紧紧抱住她,“‘我愿意’可以晚点说,但我想听你说另一句话。”
“我爱你。”
裴译州又愣住。
林麓反问:“你不是想听这三个字吗?”
“……是。”鼻酸的感觉猛然袭来,让裴译州眼前有点模糊,他忽然找不到话说了,张开嘴只知道呼吸,把喉咙里的哽咽压下去。
最后只能不断吻着,不断说:“我也爱你。很爱你,这一辈子只会爱你。”
我渴求你的爱,渴求你的双手,渴求你的吻,渴求你的身体,渴求你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
我只渴求你。
—
虽然早有猜测,但最后求婚的时机也确实在林麓意料之外。
裴译州选择了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就在家里。
周五下班之后,他们照常商量着晚饭吃什么,裴译州打开门,里面唰一下亮起灯,照亮一片玫瑰花海。
戒指盒就放在花海中央,最漂亮的那朵玫瑰旁边,橙粉色的帕帕拉恰蓝宝石被簇拥在黄金缠枝上,灯光下繁复的美丽让林麓晃花了眼。
她走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裴译州在她身边问:“喜欢吗?”
林麓诚实点头:“真漂亮。”
裴译州松了口气,仿佛夸戒指漂亮,就是同意了他拥有下跪求婚的资格。
于是他单膝下跪,脊背绷得挺拔,拿过戒指朝她伸出一只手,
这时候该说点煽情的话了,但话在心里,张开嘴却说不出来,只有喉结不停吞咽滚动。
林麓自己把手搭在他掌心,说:“你现在可以发表一下获奖感言了,如果实在说不出来,可以跟着我宣誓。”
“什么?”
“结婚后正常工作正常生活,洗衣做饭洗碗都由你负责,赚钱养家请保洁保姆育儿嫂也是你的责任。不能发脾气,摔东西,骂我欺负我,不能打搅我的工作,不能疑神疑鬼,不能忽视或否决我的每一条建议,不能和别的女性有过界的接触,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像对我一样用心……”
她连续说了三分钟的注意事项,最后提出违反者的惩罚。
“如果你有一条违背了,我们兄妹也没得做。听清楚了吗?”
裴译州克制着饱胀的情绪,点头全都同意:“我永远不会违背你。”
林麓把手朝他面前递一递:“那就戴戒指吧。”
裴译州下意识照做,但立马又反应过来:“我还没问你……麓麓,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继续相依为命剩下的几十年,谁也不能离开谁。”
这时候被求婚的复杂感才冒出来,宝石的切割面折射出华丽的细碎光芒,像承载着过去发生的事的记忆碎片。
林麓想起十一二岁时,妈妈告诉她,以后嫁人一定要嫁给一个“他爱你胜过你爱他”的男人,如果没有也没关系,这世界上毕竟只有一小部分人会谈“爱”,找个脾气好会做家务活的也行。
裴译州对外人脾气不算好,家务活有保洁定时来做,分摊得也不多。
但很难有一个人像裴译州一样疯狂地爱着她,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她变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
她只走神了两秒,看着裴译州灼热的眼神,缓慢点头:“我愿意。”
戒指顺利戴在她无名指上。
冰凉的珠宝饰品被体温慢慢烘热,直至没有异物感。裴译州从她指根吻到指尖,最后含了下。
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气息,将就着用那只手拍了下他下巴。
“故事的结尾不能是我说愿意就结束了吧?你不应该再说点什么?”
“谢谢你当年愿意把我当哥哥,谢谢你现在愿意把我当爱人。”
林麓忍不住笑:“你发感谢信呢?”
“那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裴译州抬头也对着她笑。
“算了,”她想了想说,“你还是留点话在我爸妈坟前说去吧。”
她想收回手,宣布本次求婚到此结束。
可裴译州并没放手,嘴上应着“好”,视线盯着她,重新低头去亲吻她的指尖。
从无名指到掌心,再到手腕,最后起身吻住她的唇。
他有一百种方法取悦她,此时吻得她踉跄后退却又被紧紧按进怀里,就是其中一种。
“你说得对,求婚确实不应该以你点头为结尾。给我个机会可以吗?我会让你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