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偷听。”倪娜反应很快。
“我们蹲在会客厅的立柜后面。”黎征如实回答。
缚宁低哼一声。
视线扫过忐忑不安的二人:“你们要不要对对口供再回答?”
“那位会长来势汹汹,一言不合就要拿鞭子抽人。”
倪娜自觉理亏,却字字诚恳。
“你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我不太放心,就拉着黎征躲在远处,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她朝黎征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快点帮忙说句公道话。
黎征意会:“倪娜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是因为担心您的安全才会同意偷偷留下。”
当时也没讲不该讲的话。
缚宁大发慈悲,懒得跟这两个人计较。
“只此一次。再有下次,你们两个都别想再从我这捞到一毛钱的好处。”
天色不早了。
她让司机把这两个人送走。
远处的池塘中央,水柱喷涌而出,又四散开溅落到池塘里,带起粼粼波光。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姐,很晚了,您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闻叔在身后问道。
细细听过林子里的鸟叫声,缚宁没转过身去,依旧背对着他。
“你以前有在苟明之遭受责罚的时候试图阻止过吗,哪怕一次?”
没有得到回应。
依旧只有鸟叫和虫鸣。
都是拿钱办事,谁又愿意冒着风险去挑战权威?
他们不敢阻止,也无法阻止。
“我不该这样质问你。”
缚宁转过身,对上一双含杂着自责和无奈的眼睛。
“我只是在对刚刚你们明明那么多人就在他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保护他这件事感到一丝...”
她没能说下去。
一丝什么?
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这种复杂的心情。
闻叔调整下表情,像以往一样礼貌周到:“我理解您的心情。”
“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心情。”缚宁越过他,迈上台阶:“你也早些休息吧。”
“您手上的伤还没...”
她头也不回:“没事,我自己会处理。”
来到楼梯口。
正要上楼。
头顶传来一道关切的男声:“我现在能下去了吗?”
缚宁抬起头,苟明之正双手扶着栏杆,站在二楼走廊上低头注视着她。
她屈起指背,朝对方勾勾手指,示意他下来。
苟明之从旋转楼梯上往下走,每走近一步,眼神都在不经意间往她身上扫视。
像在检查她是否完好无损。
“不是让你回三楼的卧室去么?”她问。
“我待不住,就想在这里等你。”苟明之眼神落到她脑后的玉簪上,有些欲言又止:“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苟明之露出安心的笑容:“她走了?”
缚宁点头:“嗯。”
沉默半晌。
“她走了。”他进行了一次毫无意义的重复。
缚宁却从这句轻松简略的陈述句里听出了浓浓的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的,刚刚他不是还毫不留情得让自己的母亲从这个家里离开吗?
走了又感到失望。
对家人的感情既然要丢,就该丢得干净彻底。
就该像她一样,不悼念死去的父亲,不思念靠着对她的恨意才能活下去的母亲。
负面情绪像病毒一样会传染。
“离我远点。”她推了推苟明之的胸口。
掌心捂住自己的口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压下心底某种不受控制,将要喷薄而出的情绪。
被抛弃的明明是苟明之,她为什么觉得自己也又被抛弃了一次?
感同身受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真麻烦。
“哪里不舒服?”苟明之想来扶住她,却不敢靠近,只能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我叫医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缚宁掌心空出点缝隙,猛吸了一口气,抬起另一条手臂夺走他的手机。
嗓音嘶哑,又有点烦:“你就不能高兴点吗?”
“什么?”苟明之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思虑几秒,干脆大步跨过来,把她横抱起来往外走:“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缚宁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扯开他的衣领。
手工缝制的纽扣被扯的松松散散,正摇摇欲坠得挂着。
苟明之低下头看看自己散开的衣领,眼底担忧之色逐渐褪去。
“力气这么大,也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缚宁把脸埋到他锁骨处。
汲取他身上那股令人平静的楠木香。
“你的坏情绪会影响我。”她接着说:“所以你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
苟明之低笑几声。
胸腔也跟着发出震动:“这么难的要求,我可能没办法做到。”
平复好情绪,缚宁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托抱起来。
距离被拉开,她扶住他的肩膀,垂下眼帘,拇指指腹在男人唇角抚了两下。
“这个要求很难吗?”
没等对方回答,缚宁抬起他的下巴,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感受彼此唇齿间的依偎厮磨。
心脏上那些洞穿的血窟窿似乎在这种气息交融的瞬间被补足。
她抬起头,看清男人意乱情迷,意犹未尽的脸。
“好像不难。”她语气很淡,像在观赏自己的玩物爱宠:“你现在看起来就已经足够开心了。”
...
郊外。
山腰上的某栋私人别墅从外面看起来黑灯瞎火,一点亮光没有。
藏在地底的地下车库却灯火通明。
金珍站在一根柱子旁,一辆改装过的赛车就停在边上的车位里,头顶的线灯照得地面反光发亮,倒映出她此时紧张的脸色。
“你是这兔崽子在这边交的女朋友?”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军绿色短袖被他壮硕的体格撑得满满当当。
酱油色的皮肤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有种风吹日晒的粗糙感。
“不是。”金珍嗓子发紧:“因为他帮过我,所以他受伤的这段时间我需要照顾他。”
今天是她照顾林与的最后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按林与要求来这给他送饭。
收拾完餐具,又把各个角落的卫生打扫干净,她来车库取车要走,楼上突然轰隆隆得响,听起来像直升机的螺旋桨在盘旋。
没多久远处的电梯门就打开。
金珍走近一看。
里面站着个中年男人,他手里牵着一条两指粗的麻绳。
而麻绳另一头是被五花大绑的林与。
“是你自愿的还是这小子要挟你?”中年男人掌心往林与后脑勺呼过去,声音中气十足:“不要怕,和叔叔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