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以虚继续说道:“好在......这个时期,因为环境过于恶劣,头领必定得是聪明人,才能带领部落生存下去。”
“所以,继承制并没有诞生,而是禅让,当然,说是禅让,我个人觉得,所谓的禅让背后,其实是一场场的争权夺利而已。”
任以虚微微一笑:“你们都爱说三代之前,尧让位给舜,舜让位给禹。”
“我反而是觉得,是舜驱逐尧,以得大位,后面也是一样......”
此言落下,一阵清风吹过,仿佛要将任以虚这番话,给吹响世间,让天下万民都听到......
朱元璋更是一阵惊愕无语的看向任以虚,张了张嘴,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尧舜禹汤跟禅位制,可以说是儒家的至高理想之世。
上位者都是谦恭的,都是遵循着有能者居之的共识。
可现在任以虚这番话。尧舜禹汤不是什么理想之世,在那被美化过分的禅位制背后,一场血腥的政变!
这却是将这理想之世,给变成了泡影。
朱元璋苦笑一声说道:“你这话传出去,怕是要成为天下儒生之敌。”
而任以虚听闻此言,却只是微微一笑:“这重要吗?”
朱元璋微微一愣,跟着苦笑道:“确实是不重要。”
毕竟......任以虚早在之前批驳儒家之时,就已经被儒家,当成了死敌。
再多说点离经叛道之言,也没什么。
虱子多了不愁。
而任以虚还在继续说道:“然后终于......就到了夏启。”
“夏朝,第一次公开的打破了表面上的禅让制,创造了继承制。”
“夏朝历史不好考究,但可以确定的是,夏朝开创了华夏的君主制度。”
“自此之后,君主就诞生了。”
“然后就是商周,再到了秦朝开创了皇帝制.....”
“然后华夏历经一代代的朝代后,就到了现在。”
“你回过头来看,什么是天下,什么又是王朝?”
这个问题,让朱元璋面色复杂,轻声一叹。
王朝.....
经过任以虚这么一说,王朝君主身上那一层君权神授的光环,被他彻底的撕了下来。
哪有什么王朝,不过是一代一代的姓氏更迭而已。
不值一提。
“王朝并不重要。”
任以虚淡淡的说道:“你可以看到,我刚才所讲述的一切,都没有神的影子。”
“我不信什么神仙,也不信什么皇帝。”
“天下不是一朝一代之天下。”
“王朝却只是一姓一氏之王朝。”
“王朝兴亡,不过是换个姓氏的人,继续当皇帝而已,跟我何干,跟你何干?”
“跪他?”
“他配吗?”
“在我看来,所谓的皇帝,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个部落之长而已。”
话音落下,朱元璋却是有些失神,他在这一瞬间,彻底理解了任以虚的想法。
为何他能如此蔑视皇帝,原来在他眼中,皇帝没有任何天命,只是一个艰难厮杀出来的人而已,当然不值得有任何敬畏。
毕竟,下一代,也还会有一个部落之长,取代他。
“此言,不得泄露出来......”
朱元璋此刻,却是神色复杂的看向任以虚说道:“咱得收回前面的话,不可为你着书立说。”
任以虚说的都是实话,甚至是真理。
他的推理,丝丝入扣,逻辑缜密,道明了皇帝跟王朝的由来,但同时,也会毁掉王朝跟皇帝的神圣性。
若是此论推行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不过只是一个部落之长..谁还会真心忠心于皇帝?
这不利于王朝的稳固统治。
任以虚却是不出所料的微微一笑说道:“此论当然不能推行出去,否则,皇帝第一个就要砍了你我的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现在你知道儒家是什么货色了吧?”
“他们为了隐瞒这一切,硬生生的编造出一套礼仪制度,又建立什么天命之说,为的,是愚民。”
朱元璋沉默一阵,却是缓缓说道:“但那可以让天下稳定......”
“是啊。”
任以虚随意的点头说道:“以谎言欺骗天下,是可以塑造一种稳定,我也没说这不好。”
“只是我还是想让我弟弟,还有你们,知道真相而已。”
“更想让你们知道,天下跟王朝之分。”
“这道理,其实很多人心底应该懂,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如文天祥,我以为他心底是知道天下与王朝之分的。”
“所以,在王朝跟天下之间,他选择了天下。”
“这,才是正确认识历史的态度。”
“现在,你还要我为拯救朱家王朝,而去救两个皇帝?”
说到这里,朱元璋只好是沉默以对。
不然......还能说什么?
任以虚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他对皇帝没有一丝忠心,自然也谈不到救皇帝..他更没兴趣去救朱家王朝。
而此时,旁边的朱标更是一阵绝望,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由得绝望的看向朱元璋:“父亲,那你看......”
“咱看个屁。”
朱元璋无奈一笑说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喝酒。”
“小子,你这里不是有那什么茅子吗?”
“咱不聊这些烦心事了,且喝他几杯。”
“这就对了嘛。”
任以虚很是欣慰的说道:“烦心这些破事干啥,朱家兴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老二,去,拿酒。”
朱雄英听到不用上课,却顿时是如蒙大赦,连忙是去厨房中拿来酒。
顺带还在小院中的菜园子中,摘了点新鲜黄瓜跟西红柿。
任以虚也索性不再上课,笑呵呵的招呼着朱元璋等人,亲自下厨。
拍了个黄瓜,捣了些蒜泥,加上醋一拌,又是做了个糖拌西红柿。
而后又是将常备的猪头肉给拿出来切好,几样简单的小菜,也就做好。
朱元璋也没吃过什么西红柿,此刻却也没心思去追问,此刻他就只想大醉一场。
他将猪头肉蘸上醋拌的蒜泥,往嘴里一放,小酒一喝,便是长出一口气:“你说的对,这特娘的才叫生活。”
“来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