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裴南渡的话问出,病房内陷入寂静。
秦沁捏着汤勺的手紧了紧,沉默半晌,才开了口:“南渡,你对他还是不太了解。”
顿了顿,将那碗粥放到了桌上,“他那样做,不是为了保全我的。”
裴南渡眉头一皱:“那是……?”
“为了白潇雨。”秦沁说完,心里泛起了细密的涩意,
“他怕我追究白潇雨的责任,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白潇雨孩子流产的事,归咎到我扇向白潇雨的那一耳光上。”
“然后,大包大揽的,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互相抵消。为的,就是他喜欢的人能够全身而退,不被我追责。”
否则……他查都不查,就将自己定性为了导致白潇雨流产的“凶手”。
难道是因为对自己“关心则乱”?由于对自己过于关心和在意,所以失去了基本的判断?
秦沁根本不会相信是因为这个。
她太了解顾铭夜了,为了白潇雨,顾铭夜肯定什么都能做出来。
一旁,裴南渡听到秦沁所说,想起了刚刚跟顾铭夜在外面说话时,顾铭夜的表现,他的眉头略微皱了皱。
因为他总觉得,顾铭夜并不像秦沁所说的这样,是为了白潇雨。
可他细一想,秦沁跟对方生活那么多年,对对方的了解,一定比自己深刻。
便没有将刚刚的细节再过多赘述。
而是问秦沁:“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秦沁明白,裴南渡是在问自己,要不要去追究白潇雨毁了水晶酒店项目的责任,以及要不要彻查白潇雨流产的真实原因,好证明自己清白。
说实在的,若按照秦沁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一定是要将一切都弄清楚,让犯错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但此刻,这种局面,她觉得好累。
是一种深入骨髓和灵魂的疲惫。
她已经决定了跟顾铭夜分开,真的没有了半分纠缠下去的力气。
只想尽快远离这两个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所以,这份委屈,她受了,也就受了。
这个锅,她背了,也就背了。
默了默,她垂下眼帘:“谢谢你南渡,但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追究什么,也不想再澄清什么。”
裴南渡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支持你的决定。”
“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裴南渡道:“大概还要五天。毕竟是个手术,还是要重视一下,好好配合医生,这样身体恢复的也会更快。”
秦沁点了点头。
还有五天,五天后一出院,她就联系顾铭夜,去民政局离婚。
*
彼时。
顾铭夜离开了医院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裴南渡所说的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在心里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但这个怀疑,不免有些太过令人惊骇。
因为白潇雨在他心里的形象,从很多年前,她奋不顾身跃入水中救了自己,直到现在,一直都是瑕不掩瑜的正面形象。
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颠覆三观和灭绝人性的恶毒事情?
可,不知怎么,一想到裴南渡的分析,他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陡然冒了出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查,彻查!
而且,“阴谋论”一旦开了一道口子,他甚至联想到,说不定当时白潇雨流产下来的胚胎,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提前销毁,也是非常蹊跷的。
想到此,顾铭夜眉头骤然拧起,没再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放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
“顾总。”
“你去查一下,当时负责处理医疗废弃物的工作人员,有没有问题。”
如果白潇雨真的有问题。
借由这个点,足可以将整个事情的真相撬开一道口子。
那头,李放听到老板这样要求,有些不明所以:“顾总,您所说的问题具体是指哪方面的…”
“顺着对方的生活轨迹,查对方有没有一些反常的情况出现,如果有,立刻向我汇报。”
李放秒懂,立刻应下:“是!”
于是,领了命令的李放开始了秘密调查,当天就查到了一个负责这事的,叫作“王庆”的工作人员头上。
而后顺着王庆的生活轨迹来捋,查了两天,还真的查到了一点问题。
两天后,李放敲开了昇铭集团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顾铭夜低沉的声音:“进。”
李放将查到的问题尽数向顾铭夜汇报:“顾总,发现了一个蹊跷的点。”
顾铭夜停下批阅文件的笔,眉头微蹙,神色认真:“说。”
李放:
“我这边查到,那天负责医疗废弃物处理的,是市立医院一个叫王庆的员工。”
“王庆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是个老员工,这些年在市立医院一直勤恳本分的工作。出勤更是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只有在白潇雨做人流手术的当天,早退请假了。”
“而正是由于他的早退请假,间接导致了医疗废弃物被他提前销毁。”
“而他在医院所存档的假条上所写的请假理由,是要去接正在上幼儿园的孙子放学。我又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查到往常王庆的孙子,都是由他儿媳去接的。他儿媳不上班,在家专心带孩子。”
“按理说,那天他儿媳应该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不能去幼儿园接孩子。但那天他儿媳根本没有做别的事,一直在家里待着。所以,王庆的这个请假理由,有些牵强。”
听到此,顾铭夜眯了眯眼睛。
他明白李放的意思,换言之,王庆的这个假,并非是非请不可的。
既然并不是非请不可,还要去请,就很蹊跷了。
看来,从这个点切入进去,果然查到了一点端倪。
顾铭夜摘掉眼镜,摁了摁眉心,深邃的眼底,酝着艰涩的复杂与晦暗。
难道说……裴南渡说对了?白潇雨真的戴了一副面具?且那副面具之下,藏着的,是一副阴森可怖的真面孔吗?
想到此,一种细思极恐的寒意蔓延上了心头,顾铭夜再次命令李放:
“既然这个王庆是有问题的,那就顺着这条线,继续深入的挖下去,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必要手段,务必要把真相查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