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回到了儿时与母亲一起围坐在炉火旁剪窗花,吃热乳茶的时候,笑得格外高兴,可笑着笑着,母亲却消失了,任凭她怎么喊,也找不到人……
“母亲,母亲……”
何令颐声词恳切的喊着,眼泪顺着她原本平静的面颊就落了下来。
太子看见了,有些微微疑惑。
他自然是知道何令颐年幼时候就父母双亡的,但那时候她还很小,只怕都没有多少记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喊起母亲来,转而想起从前自己与母后在宫中团聚的那些温馨日子,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不少。
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心疼溢出眼眶。
而何令颐睁眼看到他的时候,却突然推开了他的手,满是忌惮和恨意,直等到看清楚了眼前人是谁,她才深呼一口气,半跪在床榻上说了一句。
“我没看清楚人,还请殿下莫怪。”
“令颐,据孤所知,你父母的去世皆是意外,但为何刚刚你梦里提起母亲的时候哀思那么深切,睁眼后又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令颐自然是不能说的。
她借尸还魂,还回到了母亲少年时,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甚至连同她自己都“葬”到里面去了,她怎么可能把这些话去与一个“外人”说道呢?
因此沉默着摇摇头,也没找什么旁的理由。
夫妇二人就这般对坐着,僵持了得有半刻钟,若是按照太子以往的性格,只怕早就开始动手查证了,但现在,他却不想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秘密,而是希望枕边人愿意亲口告诉他。
因此,眼里虽积攒了些失落,但好在他觉得来日方长。
于是拿过床头放着的外裳就披在何令颐身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定,随后从容的说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孤也就不勉强了,但你记着,你既嫁了孤,那么孤就永远都会是站在你身旁的人,若有一天你肯对孤坦然以对,那孤洗耳恭听,若你不肯,也决计改变不了你已是太子妃之事。”
话里话外的,太子都在不断的提醒着何令颐这太子妃的身份。
是啊,从自己选择嫁入东宫开始,这身份就注定了要与她做一生一世的捆绑,但好在即便是捆绑也捆绑不了多久了,还有八个多月,她得快些动手了!
星罗等人进来服侍着二人起身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似乎有些拘谨和沉默了。
主子们的心情变化,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提着口气办差,直等到太子已经换好了衣裳先一步离开了寝屋后,才见辰砂端了药来。
这是给她“调理”身体的药。
说白了,就是确保她不会在与太子结合后有孕的药,且也不会伤及她的根本,日后若是二人想要孩子了,只管把药一停就是。
何令颐倒是一口气不歇的径直就喝完,动作之行云流水,几个丫鬟看了都早已习惯,虽然她们也不明白为何太子妃不肯有孕,但既然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她们理应遵从。
“殿下何时启程?”
“下午些,东宫已经准备妥当,行宫那边也一样。”
“嗯,那我们就初四一早的出发,这样也不会影响到殿下祭天的事宜,你把消息送到宫里给三公主,她与我一同前去。”
“是,太子妃。”
经过早上的事情,何令颐也觉得短暂的分开片刻会好些,起码没有那么尴尬,因此吃了一个相顾无言的午饭后,她就一直在盼着太子的离开。
外头的素白一片,成为不了太子的阻碍。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来报,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可以启程了。
见此,何令颐松了口气。
太子在她旁边坐着,自然能感受的到,眼眸低垂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到监国太子该有的国之威仪。
“孤走了。”
“恭送殿下。”
二人的对话丝毫听不出来半点新婚夫妇该有的甜蜜,仿佛直接进入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身份之中,克制守礼。
浩浩荡荡的,东宫之驾便从都城离开,直奔祭天所在的行宫。
等太子走后,何令颐才觉得周遭轻松了不少。
大年初一,本该是个团圆的日子,偏她不同,享受了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但是却孤独的一个人。
可即便如此,何令颐只要一想到母亲在乔家是过着有人疼爱的日子,嘴角便忍不住的微微上扬,而眼神中却是算计。
池家和吕家的账也该开始算一算了。
池归莹和池归肇双双没了的消息,正是年初一的时候送到的,彼时池云敬正陪着赵姨娘用膳呢,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是有些错愕,之后便成了震惊和不解。
“怎么会?那条路上从来也没听过有什么野兽出没,她们姐弟二人走的是官道!怎么会?”
“来人说,正是因为今年天气有些反常,所以那一片出现了吃人的老虎,二小姐和三少爷非要大半夜的赶路,所以就……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了,但从衣裳和残存的肢体来看,确实是她们二人,故而那边就报了消息,但路上又遇雪天又封路的,这才会到今日送达,老爷,这怎么办啊?”
池云敬双手扶着桌子,两颊的青筋绷出来不少。
眼眸也猩红起来,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就这么死了,总归是要难过一番的,所以即便是旁边的赵姨娘心里都乐开了花,表面也是噙着泪的就默默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池云敬才缓过神来。
“你去告诉老家的人,让他们把尸体收敛好,选个吉日下葬吧,父子(女)一场丧仪上该办得办,不许寒碜,着人送三千两银票过去,选个好坟址,让人好生超度一番,盼他们来世能投个好胎吧。”
“是,老爷。”
对于池云敬而言,其实送走两个孩子心里就已经同他们是断绝关系的想法了,所以死和不死也没多少区别,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子嗣就更显单薄。
于是大手覆盖在赵姨娘高耸的肚皮上就有些魔怔的说道。
“一定要是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