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就马不停蹄的奔着御书房去了。
离开之前握着何令颐的手就说道,“再有半月,父皇的棺椁也要下葬皇陵了,到时候你与孤一同前去,等他与母后合棺后,皇陵就要封起来,到时候孤会以守孝为由,取缔三年一次的春选,你安心便是,当初既然答应过你,那后宫就不会再入新人。”
这话说的何令颐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动容些。
身为帝王,他有他的义务和权利,开枝散叶就是其中一项,所以何令颐在嫁入东宫之时就早有准备,虽然心中是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也知道并不现实。
但现在这话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总归是有些感人。
故而这一夜,她睡得比从前更踏实了。
新政新气象,皇帝上位之后就连续颁布了许多新的条令和政策,其中一些是以为先帝积福为由,比如大赦天下,比如免赋三年,因此上上下下的都对新朝赞誉有加。
不过,里面却有一条惹得众皇室宗亲不快,那就是推恩令。
官员有功,可得世袭,但从来都是只有嫡长子可继承,除非嫡长子出意外才会有其他备选,但宗亲们却不一样。
百年累积下来,皇族在封地的扩张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虽然前面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帝对瑾王府动手令不少皇族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些问题,唯有实施新政。
因此,政策一出,宗亲中的两极化分裂就很严重。
嫡长一派自然是不愿意权利外放,但其他的宗室成员却乐见其成,都是享惯了福的,哪里顾得上后世子孙,能自己先快活就快活,因此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都是纷纷表态支持。
朝堂上,为了奔丧和参加新帝登基大典,从各地赶来的藩王们统统齐聚,大肆的发表着对于此事的看法。
皇帝也不介意朝堂喧哗,因此闹闹哄哄的,自己坐在龙椅之上就静静地听这些王爷们的“谬论”。
“推恩令?说的好听,那无非就是要将咱们分而治之,陛下才刚上位就如此的好手段,也不怕寒了叔伯们的心吗?”
开口说这话的是皇帝的叔祖父,年纪一大把,但精神头却很好。
他的封地乃是泰州,富庶的很。
但因为常年风流,子嗣也是一抓一大把,若是推恩令真的实施下去,那么泰州之内起码要分裂成十余处小封地,如此一来,用不了三代人,泰州就不会是他们这一脉的依仗,而是累赘了。
因此,他自然跳着脚的不同意。
皇帝听到他的话,也不生气,目光看向其他王爷,平静的问了一句。
“今日召见各位叔伯们,自然是希望你们畅所欲言,新政必然是要推行的,但孤也不愿诸位太过为难,所以今日就把事情说开,黎王叔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黎王,明明是所有王爷之中最不起眼的。
要不是还担着这个名头,其他的王爷甚至都不屑与之说话,毕竟几十年了,恒州都没有冒头的事情出现过,所以被忽视也正常。
只见他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随后就走了出来,还对自己的衣裳做了整理,继而恭敬态度的就说道。
“陛下贤德之名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传颂整个大隆,因此陛下的决策定是有道理的,本王一切皆听从陛下安排就是。”
如此软弱的表现,让其他刚硬派的王爷们纷纷嗤之以鼻。
“哼,黎王倒是大方,你如今也就有二女一子,你当然不在乎这推恩令,反正也推不到你头上!”
被强驳了这么一句,黎王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
脸上也挂着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对着那王爷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叹息一声,便退到了角落里,如同一开始那般继续做个“隐身人”。
看到这一幕,皇帝都不得不佩服这黎王伏低做小的本事。
否则,也不至于自己几次三番的给宗亲们找茬,愣是没发现他的破绽,果然厉害!
心知肚明的还有海家两兄弟和乔二。
他们对于黎王的这番态度和表现也是佩服的很,只不过三人都知道黎王接下来的下场,故而静静地看他做戏就是。
“叔祖父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就事论事便好。”
皇帝的话语调虽然平和,但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冷漠,那老王叔见此哼哼两句,倒是也没有追着黎王再说什么,而是跳出来继续质疑的说道。
“陛下新登基,要立威也好,要积德也罢,总归都是你的政绩,但总不能为了你的名声就把大家都给赶尽杀绝,本王的话放在这里,倘若是非要实施这个推恩令,那就从我的尸体上开始吧!”
说完,就拂袖而去。
态度之刚硬,也是头一回见。
皇帝眼眸冷了冷,他监国的这几年都未曾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刚一登基倒是给了他个极大的下马威!
于是冷笑一声就喊住了那老王爷继而说道。
“是吗?叔祖父还真是给了孤一个难题,不过父皇临终前对孤说过一句,为免藩王之乱,有些该处置的蛀虫处置了就是,正巧,孤这里就有十四本奏折是参叔祖父的,里面记了一百四十二条罪状,不知叔祖父认是不认?”
“什么?”
那老王爷也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从前先帝会顾及着他是王叔,所以即便是跳脚也不至于当场翻脸,现在的新帝却与他甚少打交道,如此一来,他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于是刚刚还火爆的脾气,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言官张天佑瞧准了这个时机,立刻就对他发难说道,“臣,有本奏!”
“准。”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当初瑾王是如何折戟在张天佑手上的,如今这老王爷就是照葫芦画瓢,甚至张天佑只使出七成功力,就已经打的那老王爷节节败退。
朝堂之上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老王爷怕是要得逞,现在看来一把老骨头,新皇如何会放在眼里,所以个个都开始嘘声,亦或者是声援张言官,把矛头对准了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