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还没升上来,外面还能看得到月亮。
到五点,床上的人瞬间睁开眼睛,双眼猩红。
鼻间是熟悉的清香。
一种令人迷恋的味道,带着诡异的熟悉感。
黎和泰双手抱着人。
胸膛处的布料微湿,被呼吸打湿的。
热意不断从右边传过来。
他做了一个梦。
与其是梦,不如是回忆。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被折磨死了,还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别墅里日渐疯狂。
母亲时而对他好,时而又想掐死他。
他每天最期盼的,是在别墅里等到自己的叔叔。
叔叔对他要求极其严格,每天向他重复着他该履行的使命。
叔叔要让他为了死去的黎家人复仇。
还告诫他。
如果不想死,就要时时刻刻谨记着那个诅咒。
一定要杀了两个害死黎家全族人的邪术师。
还要设法坛,将芜水东西两地的气运调转,西边日渐衰落,东边日渐繁盛,叔叔做到了,下一步就是收集祭品,作为祭品之一,叔叔已经主动葬身火海。
黎家全族人死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能解除诅咒的人只剩下他。
如果他也死了,所有的财产将会被瓜分掉,所有族人的亡灵都得不到安息。
族人死得越多,仇人过得越好。
小时候的他一直在想着解除诅咒这件事。
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着恶意,包括他敬仰的叔叔。
即使到现在,他也只是凭着那份计划书慢慢地走下去。
如果他的人生有目标,大概是这个。
“黎和泰,早上好。”
胸膛处传来闷闷的声音。
黎和泰没应声,缓缓闭上眼。
“黎和泰?”
周围静悄悄的。
没失眠?
顾星阑打着哈欠。
他怎么也五点醒了,耳边的心跳声太大,一直砰砰响。
昨夜黎和泰陷入梦魇,他抱着人睡床上,本来没有什么睡意,到最后他听着黎和泰的呼吸声,慢慢就睡过去了。
身旁的人长得可真好啊,眉深目邃,脸侧着睡还是帅,不过眼下却一片青黑。
顾星阑看着看着,不自觉抬起手抚摸黎和泰的面庞。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人,现在黎和泰二十七岁,已经是成熟的大人。
视线不自觉锁定在那张唇上。
顾星阑心虚地移开视线。
人类大和谐可真是最最最罪恶的东西。
几乎是前一日有多爽,后一日就有多悔恨。
尤其大河蟹的对象还是关过自己的人,顾星阑越想火气越大,沉着眼拍了黎和泰两巴掌。
就这样黎和泰还不醒。
“没有长大的你,很可爱。”顾星阑低声道。
没醒。
之后又静静地看了黎和泰许久。
直到耳边已经响起鸟叫声。
临走前,顾星阑又去碑位前待着,一边想着他自己的未来,一边想着他该怎么处理自己跟黎和泰的关系。
“师兄。”顾星阑翻墙出去,打电话给杨文,“我可以复工了。”
交代完,顾星阑又打电话给江队。
“江队,我之前发给你的邮箱,你看了吗?”
[现在还在搜查中,你给的证据终究是口头上,我们不能凭着几句没有实证的话就调动警力去国外,不过江桐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搜查。]
黎泰贺的亲生父亲是邪术师。
前世芜水发生过一起刑事案件,牵扯到祭祀和人口拐卖,调查没有出任何结果,他印象最深刻便是,亲自伪装身份去深入调查的调查记者,变成一具无头尸。
那名记者可能是江队的弟弟吗?总归是他的猜测,顾星阑犹豫了片刻,将话加工后吐露给江队。
[最近外来人口失踪频发,我们这边已经在注意。]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最后,退出的事,你……想好了?]
“嗯。”他在国外被注射药剂的事情,已经上报给江队。
不过跟黎和泰酿酱的事情,他瞒了下来。
重活一世。
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拼不动了。
未来的事情,自有未来的结局。
后续几个月,顾星阑彻底安顿在医院,还打算考研。
老师和师兄那叫个支持。
为此,杨文还想把他接过去自己的房子。
“星阑。”
两个人刚从病人家里出来,最近都在忙前忙后,一身疲惫,此时正坐在咖啡店里喝着拿铁。
杨文拿勺子搅了搅,“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踪咱们?”
见对面坐着的师弟点了点头。
“是吧,好奇怪啊。”杨文说完,拿着杯子掩住下半张脸,目光环视了一圈。
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和东西。
顾星阑不语,在平板上看了好几样病例,最后才道:“喝完走吧。”
忙起来压根没有休息的时间。
晚上。
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
从医院值班出来已经是半夜两点,芜水还是灯火通明,大厦屏幕从广告牌换到一则新闻。
“请芜水市民注意,231路段高楼爆发火灾,请避开,请避开,请避开。”
字越小,事情越大。
刚刚还有困意,顾星阑打车的动作一顿,看向大厦的屏幕,又拿着手机划到社交媒体软件。
软件的排版几乎都被这次火灾的消息覆盖。
黎氏集团爆发火灾?
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没做好消防?
顾星阑淡淡地刷着帖子,直到某张着火的照片,心跳蓦地快了几分。
在所有人往其他路段逃离时。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逆道而行,直到警戒线前。
亲眼看着那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被大火侵蚀,浓烟滚滚,爆发点正是黎和泰的办公室。
这算是命运给他的玩笑吗?
他亲眼看着黎泰贺死在火里面。
现在也想让他看着黎泰贺的侄子死在火里面?
“先生!先生!快停下!!”
“快!!拦住穿白色衣服的!不要让他进去!!”
附近有救护车,红光蓝光交替闪烁,现场人员过于多,所有人都不知道外面喊着要拦的人是谁。
直到一声嘶哑的叫吼声,“放开!!”
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不断伸着手,似是想冲进大厦。
越来越多的手抓住那个人。
周围响起:“怎么还有人进去添乱的……”“这白衣服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火场都封控了还往里冲!”“谁知道哪冒出来的愣头青,救援队都不够他添堵的。”“别管了别管了,等警察来处理,这种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救命的黄金时间全被他耽搁了,真要出事他能负得起责?”
“……”
直到里面的消防员抬着白色支架出来时。
顾星阑恍惚着眼睛,视线锁定在支架上露出来的那只手。
手上戴着的黑色表,是前几个月,黎和泰借给他戴过。
他瞬间退出去,追赶着白色支架。
可惜救护车疾驰而去。
滴滴嘟嘟的尖锐声越来越小,像是要把他魂也跟着勾过去。
“先生!你知不道刚刚的行为很危险!!你这是在给救援同志添乱!!!”
三三两两的辅警围过来,愤怒的视线触及到那张脸。
平静。
诡异的平静。
静到仿佛刚刚冲进去的不是这个人。
“抱歉。”
顾星阑站直在原地,目光远眺。
辅警被这话说得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