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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儿,再等等,等你阿爹回来了,就有吃的了。”妇人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枯瘦的手指轻轻拍抚着少年凸起的脊背。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仍努力挤出几分温柔。

林瑜蜷缩在母亲怀中,嶙峋的肋骨随着呼吸起伏。

他呆滞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那高耸入云的绝壁。

那绝壁犹如被天神一剑劈开,灰白的岩面光滑如镜,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几具尸体像破布娃娃般挂在突出的岩石上,那是昨天坠落的人。

三个月前,他们从州府一路逃难至此。

先是蝗灾啃光了庄稼,接着又是大旱。官府的赈灾粮被层层克扣,到他们手里时只剩下一把掺着沙土的麸皮。

饿疯了的灾民开始易子而食,他们不得不逃离。

“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林瑜的声音细若蚊蝇。

他的胃早已饿得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

三天前,他们发现了这座绝壁上的绿意。

那抹绿色在黄褐色的荒原上格外扎眼,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林瑜娘用皲裂的手掌遮住刺目的阳光,望向绝壁顶端。

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情形。

“应该快了。”她轻声说,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忧虑。

昨天上去的二十多个壮年男子,到现在还没一个人下来。

悬崖下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妇孺老弱。

有人已经不动了,苍蝇在他们身上盘旋;还有人机械地嚼着树皮,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一个婴儿在母亲干瘪的胸前无力地啜吸着,却连一滴乳汁都挤不出来。

……

扁舟缓缓降落在山脊上,林青三人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脚下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沃野平原?

放眼望去,大地如同被天火炙烤过一般,龟裂的纹路纵横交错,像一张干枯老人脸上的皱纹,狰狞地蔓延至天际。

枯死的树木扭曲着枝干,树皮早已剥落殆尽,偶尔一阵热风吹过,枯枝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好似随时会被风碎成齑粉。

更远处,一道巨大的地缝如同大地的伤疤,横贯整个平原。地缝边缘的泥土呈现出焦黑色,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瞬间灼烧过。

“先生,下面有人!”小青霄突然指着前方喊道。

白玄风顺着方向望去,五具“尸体”呈放射状倒在悬崖边缘。

最远处那个面朝下趴着,已经没了动静;近处的四人中,有三个口吐白沫,身体不时抽搐;只有一个中年汉子还保持着爬行的姿势,手指深深抠进泥土,似乎用尽最后力气想要挪动。

“救人!”

林青话音未落,小青霄已经快步冲过去。

少年跪在那中年汉子身边,小手飞快地探向对方颈侧。

“还有气!”他惊喜地叫道,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倒出几粒碧绿的药丸。

白玄风同时检查了其他几人,面色越来越凝重。

“这个已经没救了。”

他指着最远处那个男子,“剩下三个也快了。”

林青蹲下身,捡起一株被攥得变形的野草。草叶呈诡异的紫红色,断面渗出乳白色汁液。

他放在鼻尖轻嗅,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直冲脑门。

“苦苦草。”他眉头紧锁,“这东西要煮上三个时辰才能去毒。”

当药丸化入喉中,林博远感到一股清凉从喉咙直窜向四肢百骸。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润的小脸,与他饿得脱相的儿子形成鲜明对比。

“我这是……死了吗?”他的声音像是两块锈铁摩擦。

“差点就死了,不过被我救活了。”小青霄骄傲地挺起胸膛,随即又压低声音,“但那个叔叔……”

他指了指远处,“我们发现时就已经……”

林博远顺着望去,认出是同村的张铁匠。

昨天他们还一起攀岩,张铁匠还说要给女儿摘些野果回去。

他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他三人陆续醒来,看到衣着光鲜的林青三人时,浑浊的眼中闪过畏惧与希冀交织的复杂神色。其中一个突然扑向地上的野菜,却被白玄风一把拦住。

“这草有毒。”林青提醒道。

“不可能!”最年轻的汉子下意识的反驳,“这苦苦草,我们从小吃到大,怎么可能有毒。”

林博远呆呆地看着手中攥着的野菜。

昨天他们千辛万苦爬上绝壁,看到满地“鲜嫩”的野菜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像饿狼般扑上去,连根带土往嘴里塞。那滋味起初清甜,后来却变成火烧般的疼痛……

林青耐心的解释,“此地不比你们家乡。这里是幽冥脊山脉,常年有毒瘴气,这些野菜在毒瘴气之下生长,自然也有毒性。不仅仅是这野菜,这山脉之中许多野果、野菜,多少都沾染毒性。”

四人闻言,面色骤然。

“那可如何是好啊!家里的人都还等着我找食物。若这些东西都不能吃,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吃,都不能吃,那可怎么办?!我的娃儿还等着我带吃的回去。”汉子痛苦的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我们九死一生的爬上来,可、可这里的东西居然都不能吃。”

有人趴在地上,双手无助而愤怒的捶打着地面,“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们,要绝我们最后的路。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绝望的哭嚎在山巅回荡。

林青的声音突然插入这片悲泣,平静的说道:“我说的是大部分有毒。”

他顿了顿,指尖轻捻着一株不起眼的灰绿色小草,“还有些是可以食用的,比如这种‘地衣草’,虽然味道苦涩,但无毒。”

四个汉子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浑浊的泪痕,眼眸放光。

此刻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悲戚。

“真……真的?”林博远紧张的问道,生怕方才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幻听。

小青霄拍着胸脯,奶声奶气的说道:“你们且放心吧。先生说的话,绝对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