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的后颈上,汗毛像被电击了一样根根竖起,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脚步也变得有些踉跄。
那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的眼睛!
它的虹膜边缘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浑浊灰色,像是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标本。
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她还是忍不住慢慢地凑近猫眼,想要看清楚这双眼睛的主人。
就在她的鼻尖快要碰到猫眼的瞬间,那双眼睑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紧接着,那原本漆黑如墨的瞳仁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地撑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猛地扩张开来,仿佛要将整个眼眶都撑破似的。
它死死地盯着梁爽,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梁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弓起,像一只受惊的猫。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朝着手包里那把冷硬的匕首摸去。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似乎能听到匕首出鞘时发出的轻微“咔嗒”声。
刀锋在她颤抖的腕骨上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斑,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是谁在门外!”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突然响起,如同惊雷一般,在空荡的空间里激起阵阵回音。
话音未落,她猛地推开了房间门,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一般,直直地朝着门外冲去。
就在她即将冲出门的一刹那,一个宽厚的怀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梁爽猝不及防,与这个突然出现的怀抱狠狠地撞了个满怀。
碰撞的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而那个男人也闷哼一声,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梁爽的脑袋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有些发懵,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恢复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一个男子的下颚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下颚上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杂乱无章,透露出男子的疲惫和不修边幅。
“梁爽?”
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被烟熏过一般,从梁爽的头顶上方传来。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
梁爽的目光缓缓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移动,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这张脸,对于梁爽来说,既陌生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它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像是熬了几个通宵没有合眼。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虽然有些褶皱,但依然能看出它的整洁。
大褂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让梁爽感到有些刺鼻。
梁爽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抓住男子胸前的工作证。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慢慢地将目光投向工作证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子面带微笑,阳光而帅气。
梁爽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照片下方的名字上——“医疗保健部——雷涛”。
“雷涛?”
梁爽轻声的念出这个名字,思绪像被一阵风吹散的烟雾,渐渐清晰起来。
她想起了高中时坐在钟离身边的那个男孩。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雷涛的视线交汇。
就在这一瞬间,当雷涛的目光与梁爽相遇时,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这光芒与梁爽刚才在猫眼里所见到的那双阴森恐怖的眼睛,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这双眼睛,虽然也带着些许倦意,但却在瞬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是惊喜,又似乎是感慨。
“还真的是你,那么多年没见,你一点也没变。”
雷涛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你也是,和高中一个样,你在这工作?”
雷涛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病例夹,梁爽瞥见姥姥的名字被红笔圈出,墨迹新鲜得能蹭在手背上。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听起来就像生锈的门轴在艰难地转动。
“嗯,是啊,我刚下夜班,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你进了房间。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所以就在门外多看了两眼。真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雷涛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歉意,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有些懊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但却也让人感觉到他的真诚和友善。
梁爽心中的恐惧稍稍散去,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静一些。
“没事,只是被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雷涛看着梁爽,眼中的惊喜愈发明显,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过,你刚才进的那个房间,里面的李奶奶是你奶奶?
梁爽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去,她顿了一下,不自然的说道:“不是,那是檀征他姥姥。”
“啊?哦。”
雷涛的喉咙突然烧起来,像是吞了整壶滚烫的烧仙草。
两人站在门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只有走廊上飘来的桂圆茶的甜香,轻轻地萦绕在他们的鼻尖。
“302房奶奶给的。”
雷涛似乎察觉到了这尴尬的气氛,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芝麻酥,递给梁爽。
“她说我像她孙女婿。”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调侃,让梁爽不禁笑出声来。
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洒在雷涛的身上,形成一片片细碎的光斑。
这些光斑在他的睫毛下跳跃着,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恰如当年那个多次帮她拦下张婉晴巴掌的男孩。
“雷医生!”远处传来护士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回忆。“你先别下班,王爷爷他们非要你教他们八段锦!”
梁爽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芝麻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雷涛指腹上的茧。
这一触碰,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点燃了她记忆深处的某根弦。
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午后,宛如一幅幅褪色的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逐渐变得鲜活而生动起来。
她想起了那年夏天校园里月季的香气。
她想起了午后阳光里的蝉鸣。
她想起自己爬过的那堵墙。
她想起他们一起坐过的海盗船。
她想起了那个黑暗又寒冷的圣诞节。
她想起了那个说要永远在一起的男孩。
她想起了那个她似乎再也找不到的女孩。
她想起了那个她再也见不到的18岁少年。
.......
她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着深深的落寞。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用这个细微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真实的痛苦。
那段年少时的记忆,就像是一场绚丽多彩却又充满残酷的梦境。
每当她想要将它遗忘时,它却总会在不经意间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悄然浮现。
它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始终让她无法摆脱。
庭院里传来老人们爽朗的笑声。
梁爽低头看到手里多了包山楂片,透明包装袋上印着医疗保健部的印章。
她看见雷涛站在楼下的银杏树下,正认真地比划着八段锦的招式。
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队伍最前排,依旧像当年课间操时那样,永远踩不准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