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此次出行并没有公开身份,路过官驿的时候,还是徐江亮出了太子亲卫的身份,以南下为太子办事为由要了三间上房。
谢潇一进入驿站的上房,她望着屋内老旧灰黑的陈设,连墙皮都在扑着粉尘,瞬间就惊呆了。
“就这还是上房?”
张响为她整理着床铺,道:“民间皆是如此,镇上的客栈可能条件好点,但是殿下不许亮明身份,住官驿也安全些。”
她挠挠头:“成,收拾好了把门带上。”
谢潇赶路有些累了,还未躺下时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可她乍一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拍了拍床板,硬的。
摸了摸裘被,潮湿的隐隐有股发霉的味道。
就连那枕头,也是如砖头一般硌得后脑勺生疼。
翻来覆去难以忍受。
就在她想要出去要求换间房时,却听到走廊上传来徐江和几名亲卫的说话声。
“一半人先睡,另一半人去戍守主子们的安全,两个时辰换一次岗。”
另有一人道:“主子们屋顶不都有暗卫吗?咱们这么多人去也没地方站呀。”
“主子们自然是安全的很。主要是……”徐江有些迟疑道:“主要是一个屋子睡不下那么多人,只好轮着去守卫了。”
谢潇汗颜,谢珏布置在明面上的随从有二十人。
难不成这二十人,都是挤在一间房里睡的?这个驿站真的狭小到这种地步吗?
她咬咬牙,算了,就别折腾了。
这群侍卫们还没地睡呢。
再度躺下时,屋檐上开始落着滴滴答答的小雨。
`绵绵小雨之声轻柔而细腻,淅淅沥沥的声音很是催眠,谢潇忍着潮湿的被褥开始陷入迷蒙的梦境。
雨水不知下了多久,从开始的细雨倾洒渐渐演变为哗啦啦地瓢泼大雨,贵人们住的上房都在顶层,谢潇半夜觉得身上又薄又冷,冻得发抖时才醒了过来。
只是手刚刚一触上被褥却发现,睡前还很轻薄的被褥此刻却沉地无比,还有一滴滴银线一般的水珠自天花板上渗透,正正当当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一滴,两滴,三滴……
这屋子竟然漏雨!
怪不得自己浑身湿冷,原来这雨水打湿了被褥,将自己的衣服也给浸湿了!
她备用的衣服都在马车里,起身随意披了个外袍就出去了。
官驿的走廊里黑咕隆咚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轻轻敲着谢谦的房门。
“八弟。”谢潇不欲吵醒别间的住客,轻声道。
“八弟你开门,哥哥房里漏雨得厉害,床上已经睡不成了。”
里头久久未回应,谢潇将耳朵贴至门缝上,似能听见里头鼾声如雷。
这个八弟,长得一表人才,怎么睡觉时的呼噜声却这么响呢?
“八弟?”她又轻声唤了唤。
就在谢潇还在侧耳敲门时,隔壁的门却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怎么还不睡?”谢珏只着一身中衣,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精致健硕的一截肩胛骨。
谢潇低声道:“我房里漏雨了,想去八弟房里躲躲。”
谢珏轻松笑了声:“八弟早睡了,我也是听着他的鼾声入睡的。”
他侧身开了房门,“进来吧,你来我这。”
谢潇“哦”了一声,猫着腰进去了。
谢珏没有点灯,阖上门之后就又躺下了,他听着耳旁那窸窸窣窣的声响,问道:“摸索什么呢?”
“不是,三哥啊。”谢潇方才还发冷的身体却紧张的直冒汗:“你房里为何没有软榻?”
“这房里只有一张榻。”谢珏手肘支着额头,黑夜之中那张冷白皮的脸与精致的眉眼同样泛着困意,“知道你凡事都喜欢华贵,最大最好的那间房都给了你,连八弟都没要。”
谢潇几乎要被自己蠢哭了,感情只有自己的那间房里有一大一小的床榻,八弟和三哥的房里都没有?
亏得她方才还理直气壮的敲着谢谦的门,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可是八弟好骗,这个三哥可不好骗!
“上来睡吧。”床榻间的男子声音低沉,似是魅惑又似命令:“外头下着雨,不然你会被冻死。”
谢潇苦着脸,“三哥,那床榻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的。”
“又不滚床单,如何睡不下?”谢珏拍了拍里头的空位,“过来。”
“床里边最软和的这块留给你。”
谢潇:“!!!”
我可谢谢您。
“三哥,我衣服还湿着,要不我坐椅子里睡一夜算了。”
谢潇摸索着叠了两层软垫放在圈椅中,岂料,屁股刚坐上去时椅子腿便摇摇晃晃,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椅子却塌了。
房内骤然传来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谢珏不得已再次下床朝她走过来:“又怎么了?”
臀部虽然隔着锦衣,但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揉着臀骨侧边支支吾吾道着没事,心中却在暗骂这官驿的居住条件竟差到如此地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自己当前的窘迫了。
“就别整些幺蛾子了。”谢珏攥着她纤细的胳膊提上榻,“迅速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踝骨被人轻轻扼住,鞋履还被三哥给脱了下来,她开始瑟瑟发抖。
“三,三哥,我衣服还湿着。”
“哦。”谢珏自榻边的矮凳上摸索出一套崭新的中衣给她,“换上。”
男女共处一室已经够难堪了,还让她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
虽然房内一片漆黑,可谢珏会不会有透视眼?
谢潇爬到床尾,将自己裹在裘被里换着衣裳。
她自己观察着谢珏的反应,幸好这人够坦荡,动也没动,也没扭过来看她一眼。
榻尾没有枕头,她只得在被子里头躺下。
谢潇一瞬间睡意全无,只剩下自己的双臂抱着胸口,心中紧张的砰砰直跳。
床榻委实不算大,谢潇动都不敢动,身侧男人的手肘没地方放,只得抵着她的侧边垂下。
鼻尖涌入丝丝淡淡的男人性感气味,这个人不但长着妖孽一般的脸,就连呼吸都那么好闻。
他的身体清瘦又很有力量,一把就能将自己提上床榻。
谢潇脑海中反反复复,试图劝说自己。
不如就这么睡了吧,反正外人眼中她是男子,反正也没人知道。
寻常人家,弟弟和哥哥睡一张床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窗外的雨势仍然很大,谢潇的困意逐渐袭来,听着身侧男人缓慢而深沉的呼吸声,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床板是一样的硬,被褥也是一样的潮湿,可这个被窝却温暖地叫人忍不住要靠近。
嗯,身旁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