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五十多辆篷车,看来,对于李胤的回归,邺城所做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车马碾碎路上泥泞,不做丝毫停留,直穿黎阳而过。朝邺城急行。李胤弃车骑马,怀中揽着虞红鱼,这小丫头从不曾到过北国,更不曾见过白茫茫雪野,一直央着李胤骑马带她,被李胤裹在胸前的她,一路上很是兴奋,不断叽叽喳喳说着话。曹随风和徐世虎两人分列左右,三千无常军护在车队两侧,曹随风麾下五千骑,则分护在无常军外围。
纵然是曹随风,纵然是李胤没有交代,但,徐世虎还是自行把无常军安排在车队两侧,曹随风也自然明白,徐世虎是出于谨慎,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副将,按照徐世虎的布置去做,王爷刚回北疆,徐世虎保持谨慎,不完全相信他曹随风,这是对的,换作是他曹随风,怕是连让镇北军靠近都不可能,既然大家都明白,又何须非要明说,还伤感情,不如彼此心照不宣。
车缓马疾,李胤一直压着行进速度,照顾着车辆行进,并不断嘱咐车夫要把车赶稳,尽量不要颠簸。
虞红鱼早在成婚前,便在萧美娘姐妹两个的引导下,早就跟李胤亲近的很,成亲后的几日,更是如胶似漆之时,虽然坐在马上,一张小脸儿被风吹的通红,但入眼所见的冬日旷野,那江南少见的白茫茫雪景,还是让她兴奋的时而大喊。
“不许张嘴了,不然灌了冷风,会肚子疼的。”李胤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然后再次把已经裹住他的厚披风重新裹紧了她。
“夫郎,等到了邺城,可否为奴家做一幅画?奴家要在雪地里舞剑,夫郎能帮奴家画下来么?”
“呵呵,行,这两日得了空,便带你去画,一定将你画的比天上仙女更好看些。”李胤宠溺的用手捂了捂她的小脸儿,微笑着道。
“咯咯……那……日后夫郎出门,还能让奴家像这般跟在身边么?”虞红鱼眨巴着小眼儿,一脸的期盼。
“那得看是去做什么了,若是要出征,自然不能带你,若是等天暖了,出门去踏青,为夫便这般带着你。”李胤依旧笑了笑道。
“咯咯……好!”虞红鱼高兴的应声。
宁州道路并不平坦,李胤又怕长孙无香等人耐不住车辆颠簸,只得一路缓缓而行,直到次日午后,一行人马,才终于远远瞧见邺城的轮廓。
“王爷,是奔雷营的旗号,是孟起到了。”曹随风举目远眺,看着邺城方向迎上来的一支军马,高兴的向李胤道。
“二姐夫?呵呵!哪里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了,大姐夫亲自来迎,舅父还不放心么?居然又让二姐夫也跑一趟。”李胤含笑轻语。
“呵呵,怕是不止孟起一军,岳父应该是想借机让王爷检阅一番这镇北诸军,赵淮安和苏文礼的旗号也在,呵呵,居然还有夏守中的铁骑军的军旗,怕是夏少臣也来了。”
“夏守忠?八大副将之一,铁骑军主将?”徐世虎愣了愣道:“他不是一向跟老乌龟走的最近么?居然也来迎咱们王爷?这他娘是耍什么把戏?”
“呵呵,吴贵一直在竭力拉拢夏家铁骑,只可惜,夏守忠那老狐狸,虽表面跟吴家走的亲近,但却始终不曾公然表示要归附吴贵,吴贵可是没少为此动了心思,这不,最近又在极力替儿子求娶夏守忠之女,想通过跟夏家联姻的法子,把夏守忠拉拢过去。”曹随风边说边摇了摇头。
“呵呵,这个老乌龟,还真是不死心,不过,碰上咱家王爷,他怕是折腾到头了。”徐世虎笑了笑道。
李胤却似有所思,颦眉问道:“夏家……手里到底握着多少兵马?”
“若说数量,倒也不多,两万铁骑外加两万步卒。只不过,他那两万铁骑,可是当年先王在世时所组建,在整个镇北军中也堪称是精锐中的精锐。夏守忠善骑战,当年便是先王麾下指挥骑战第一人,先王过世之后,夏守忠便将铁骑军死死掌控在自己手里,就连大公子,也没能从他手里把铁骑军收回来,这些年下来,铁骑军已然几乎只知夏守忠,不知宁王府了。”曹随风叹了口气道。
“哼!要这么说,吴贵还真夏守忠等于是把铁骑军,当成了他谋取个人利益的筹码了,吴贵想拉拢他,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何况……吴贵揽权谋私,乱我军心,本王也不会饶了他。”李胤猜测道。
曹随风转头看了看李胤,沉思片刻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吴贵可是三公子的岳父,如今更是有赵俨与之狼狈为奸,互相勾连,两人掌控着不下八万人,若贸然处置,怕是会惹得军心动荡,稍有不慎,只恐引得镇北军内讧,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胤微微一笑道:“这也是舅父一直没敢动吴贵的原因之所在吧?呵呵……,吴贵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越发横行无忌,越发张狂,肆无忌惮!倘若他真的跟夏家结亲,那他的势力岂不是越来越强?”
“夏家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吴贵结亲,毕竟……三公子对夏少腴也是情有所钟,夏守忠这个老狐狸,也不是不想取吴贵而代之。”
“老三?老三不是已经娶了吴贵之女么?怎么……?”
“呵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夏少腴素有北疆第一美人之称,她简直就是前朝白青青再世,别说是三公子,就连末将这等大老粗,一见那夏家姑娘,也是忍不住心头打颤。再者,三公子当初娶吴贵之女,不过是为了获得吴贵支持,想借此尽快掌控镇北军的权宜之计。”
“哦?夏少腴还是北疆第一美?本王就不信,她还能美的过白素云和呼延观音?”李胤很是怀疑的道。白素云曾被评为天下百美五榜第一,若夏少腴比她还美,那这百美榜,也未免太不靠谱了。
“呵呵,王爷回归邺城,想来整个宁州会举州共贺,杨孺人应该会大摆宴席,到时候王爷一见那夏少腴,自然便知。”曹随风不好跟李胤一直聊女人,他不仅是王爷,是镇北军之主,还是自己内人的亲表弟。
“哈哈哈……夏守忠这回怕是要头疼了,咱们王爷,那可是当今第一大情圣,专门会哄女子,越美的女子,越容易被咱家王爷骗……呃……”。徐世虎这才发现李胤正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
“你又动心了?又是哪里来的鱼?又在琢磨如何强取豪夺,霸占那个什么鱼?”虞红鱼已然警觉,顿时撅着小嘴,气鼓鼓的对李胤发威。
“没……没没有,我连见都没见过,如何会动心呢?”
“哼!你已经有两个鱼儿了,不许再要别的鱼儿”。
“哦,行行行!”李胤赶紧哄,就怕她吵嚷起来,让车里那一大群听了去,可是……往往越是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哟?红鱼妹妹,咱们家王爷这是又看上哪里的美人鱼了?”
不知哪辆车上,凌空飞出个花枝招展的绫罗,居然半空中就落到距离李胤最近的一辆马车辕马背上。
“你……你这个虎娘们儿,你疯了?带着身孕呢你就乱飞乱跳?赶紧给我滚回车里去!这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李胤瞬间头疼。
“澹台妹妹,把马让给我骑一会儿可好?这坐车坐的,有些腰酸屁股疼的。”莫愁的声音也响起。
“咯咯,我要回车里,我冷了!”虞红鱼见自己已点起了火,就想着逃跑了。
“你……你这个妖精!你就是故意的。”李胤在她耳边恶狠狠的道。
“哼!奴家就是故意的!”虞红鱼居然一点儿不怕他,还撒起了娇。
“那个……那个这就到了,就别换了吧?”
“也好,莫愁,不急于一时,等到了城里咱们再跟王爷好好说道说道那美人鱼的事儿也不迟。”黄蓉也笑着道。
“不错呢,妾身也想知道,这又是哪来的什么鱼啊虾的,还能美的过大长公主,呼延观音,和白素云这几个去?也值得王爷能惦记着?”自从修为精进,凤璃的耳力也越来越好了。深受李胤喜爱的她,被府里所有人,公认为宁王府三品夫人之首。除了那几个王妃,侧妃,可就是她最有发言权了。
“你们莫闹,莫要让大姐夫看我笑话。”李胤只能用这种方式,婉转的认错。
“哦……王爷唤我?末将最近有点儿耳背,不曾听见先前说些什么。”曹随风那原本就红的发紫的脸,这会子更是憋的发黑了。
“大姐夫……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
“王爷,马孟起将军到了。”徐世虎赶紧大喊,身为王爷身边最为心腹的猛将,自然要在关键时候帮王爷一把才是。
“哦哦,来的好!来的好!”李胤暗暗舒了口气,急忙朝着已快迎到近前的那队白马骑军,大声喊道:
“二姐夫,此处已近城门,咱们到城门下再说话不迟。”
“哈哈哈,好!王爷吩咐,马孟起岂有不从?杨夫人和岳父,魏老将军,以及军中诸将,皆已在城门下等着迎候王爷。”马上将领大笑着回应,从那笑声中,很明显能听的出他的喜悦与豪爽。
李胤忍不住仔细去打量那马孟起,只见他一袭雪貂裘披风被冬风掀起,背肌虬结,宽胸窄腰,勒马立于血色斜阳下,玄铁逆鳞甲镀着金边,肩头鎏金狼首吞口垂落的赤色马尾,不住随朔风翻卷。三十岁男子特有的刚硬轮廓被塞外风沙磨出冷铁质感,棱角分明的俊秀面孔上,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眸,泛起冷酷幽光,如同封印着大漠狼群的古老图腾。二十八枚青铜铃铛在暮色中奏响胡笳般的呜咽。胯下雪玉白龙马,应声昂首长嘶,镶银马蹄铁将碎石踏成齑粉。手中虎头蘸金枪枪尖泛着幽寒冷芒,浸透汗血的犀皮缠柄被骨节暴突的右手攥紧。三枚悬在蹀躞带上的信物正叮咚作响:裂开的羊脂玉珏撞上金狼头腰牌,装着故乡沙砾的鎏银香囊在二者之间摇晃,仿佛在无声丈量着将军与凡人之间的血色距离。好一员世间少有的锦衣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