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枚银铃沉入暗河的刹那,对岸朱漆大门内飘出的琴弦声骤然尖锐。
林羽枪尖挑起半截染血琴弦,北斗纹路在耳后灼得发烫——十年前师父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他记得那日檐角坠落的冰棱也是这样泛着猩红。
\"三更天前必须穿过暗河。\"林羽甩开黏在颈间的湿发,玄铁枪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
他刻意避开紫儿担忧的眼神,方才星图显形时少女倒抽的冷气还在耳边萦绕。
玄空长老的九环锡杖突然横在门前。
老和尚腕间菩提子撞出清响,惊飞了檐角窥视的夜枭:\"小友可知荧惑犯斗主何征兆?\"他拂尘扫过苏瑶断成两截的银铃,铃铛内壁赫然显出暗青色龙纹,\"二十年前天机阁惨案,青龙现世那夜...\"
\"长老是要我等坐以待毙?\"林羽猛地转身,枪穗扫落供桌上的白瓷盏。
碎瓷溅到清风脚边,年轻剑客默默将佩剑往身后藏了藏——那剑鞘上新浮现的龙尾纹路正隐隐发烫。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紫儿怀中的机关匣咔嗒弹开半寸。
她慌忙按住匣盖,却见铜制齿轮间渗出血珠。
这匣子是用师父临终前给的寒铁所铸,此刻竟像活物般在她掌心颤动。
灵虚子突然甩出三道黄符贴住窗棂,符纸遇风即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卦象。
\"巽上震下,风雷激荡。\"道士指尖捻着烧焦的符灰,\"诸位且看。\"
河面倒悬的血月忽然被乌云吞没,豆大雨点砸在窗纸上,将青龙纹映得忽明忽暗。
霜儿突然抓着罗盘残片踉跄后退,那逆时针转动的铜勺正将她的袖口绞成碎片。
林羽伸手去拉,却发现少女小臂的蝶形胎记已变成深紫色。
\"够了!\"苏瑶突然拍案而起,腕间残留的银铃碎片割破指尖。
血珠滴在玄空长老的锡杖上,九枚铜环同时发出悲鸣。
她扯下束发的红绸裹住伤口,往日灵动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从影老遇害到现在,我们就像提线木偶般被推着走。
林大哥...\"她声音突然哽咽,\"你当真要带着这样的状态去闯龙潭?\"
林羽握枪的手指节发白。
供桌烛火将他影子拉长投在墙面,那本该笔直的枪影竟诡异地弯折成蛇形。
清风突然抽出佩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身龙纹在雷光中泛着青芒:\"不如先让紫儿姑娘看看兵器上的异状?\"
\"没时间了!\"林羽挥枪挑开清风的剑,枪尖擦过梁柱时带下一片朱漆。
二十年陈的漆皮下,竟藏着与盟主府大门相同的蓝光剑痕。
灵虚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道袍袖口渗出的血渍在雨中晕成墨莲。
玄空长老的锡杖重重顿地,佛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如星子坠地。
老和尚望着满地滚动的珠子,素来悲悯的神情头一次显出惊骇:\"大凶之兆...\"
暴雨裹着河腥气灌进破窗,打湿了紫儿鬓角的碎发。
她望着林羽颈间蔓延的星图,想起师父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的那句\"七星连珠时,切记护住心脉\"。
机关匣又开始震动,某个暗格里的冰蚕丝突然自行窜出,在她手腕缠成护脉的样式。
当雷光再次照亮厅堂时,众人兵器上的龙纹已爬至手柄。
林羽的枪杆浮现出鳞片状凸起,玄铁打造的锋刃竟开始软化。
清风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对岸七盏血红孔明灯正排成勺形,灯面上蓝光剑痕渐渐扭曲成北斗图案。
紫儿摸到袖中冰蚕丝灼热的温度,望着林羽被星图染红的侧脸,指尖轻轻触到他绷紧的小臂。
机关匣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响,某个暗格里师父留给她的锦囊突然撕裂,滚出颗刻着\"缓\"字的玉珠。
紫儿指尖触到林羽手臂的瞬间,冰蚕丝突然发出幽蓝微光。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发间暗藏的机簧小箭收回簪中——方才若林羽当真失控,这枚浸过曼陀罗汁的暗器便会没入他后颈要穴。
\"林羽哥哥。\"她将温软身躯贴近青年僵硬的臂膀,指腹不着痕迹地搭在他腕间命门,\"你听,菩提子滚动的声响像不像师父教过的七星步法?\"机关匣在她腰间轻震,暗格里滚出的玉珠突然迸裂,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地面拼出\"缓\"字残影。
玄空长老的锡杖突然发出梵音清鸣,九枚铜环在雨中自行扭转方位。
老和尚俯身拾起三颗沾血的菩提子,却发现它们正在掌心融化成琥珀色的液体:\"这不是星坠...\"他猛然抬头望向房梁,二十年陈的漆皮下竟渗出蓝莹莹的液体,滴落在地化作龙形雾气。
骤雨裹着血腥气破窗而入时,十二道黑影撞碎了门板。
为首疤面汉子肩扛九环刀,刀背上串着的铜钱沾满泥浆,却在雷光中映出诡异的青光。
林羽反手将紫儿护在身后,枪尖挑起的烛台在空中划出火线,照亮了强盗们脖颈处相同的蛇形刺青。
\"好俊的小娘子!\"疤脸首领的独眼盯着苏瑶染血的袖口,\"这银铃碎片够哥几个喝半年花酒了!\"他话音未落,九环刀已劈向供桌上的机关匣。
紫儿指尖轻弹,三枚铜钱镖从发间激射而出,却在触及刀锋时诡异地融成铁水。
清风的长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鞘上浮现的鳞片纹路竟如活物般蠕动。
年轻剑客下意识地松手,佩剑却自行出鞘刺向强盗咽喉。
玄空长老的锡杖横空扫来,佛门罡气震得剑身偏移三寸,擦着苏瑶的鬓角钉入梁柱。
\"他们的兵器在饮血!\"灵虚子甩出符纸贴住清风的剑柄,黄符遇血即燃,\"莫要让龙纹...\"话未说完便被疤脸首领的刀风逼退三步。
林羽的玄铁枪突然弯曲如蛇,枪尖吞吐的红信直取强盗心口,却在刺破皮肉的瞬间恢复刚直。
苏瑶抓起供桌上的烛台掷向窗外,燃烧的蜡油在雨中炸开七朵火花。
正要偷袭的瘦小强盗惨叫倒地,他腕间的蛇形刺青突然脱落,化作黑雾钻入地缝。
紫儿趁机旋身抛出冰蚕丝,银线缠住三个强盗的脚踝,机关匣咔嗒轻响,丝线骤然收缩将人倒吊上梁。
\"留活口!\"玄空长老的锡杖点在疤脸首领后心,九枚铜环突然放大困住其周身大穴。
老和尚的僧袍无风自动,掌心血色\"卍\"字印缓缓压向强盗天灵,\"说!
你们颈后刺青从何...\"
破庙外突然传来尖锐哨音,疤脸首领的独眼瞬间充血。
他狂笑着咬碎后槽牙,青黑色的毒血从嘴角涌出:\"青龙现世...咳咳...你们都要给天机阁陪葬...\"话音戛然而止,尸身竟在众目睽睽下融成血水,渗入地板的龙形雾气中。
灵虚子蹲身蘸取血水嗅闻,道袍突然无火自燃:\"是龙涎香!
这些人是被操控的...\"他猛地扯碎燃烧的衣袖,露出小臂上深可见骨的抓痕——那伤痕形状竟与紫儿机关匣暗格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羽的枪杆突然浮现鳞片状凸起,北斗纹路从耳后蔓延至颈侧。
他强压着经脉中沸腾的内力,枪尖挑起强盗残留的衣料:\"西南方向三十里,有硫磺混着沉香的味道。\"玄铁锋刃在青石板上刻出扭曲的路线,隐约构成半幅星图。
紫儿正要细看,机关匣暗格突然弹出一枚青铜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北,与她袖中冰蚕丝指引的西南方截然相反。
苏瑶捡起地上残破的银铃,发现内侧龙纹不知何时变成了逆北斗排列。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灵虚子突然拂袖走向门外,暴雨在他头顶三尺处自动分流,\"今夜子时若不见太白凌日,诸位不妨随血月指引。\"他道袍下摆的墨莲血渍在雨中舒展,竟在地上绘出与林羽枪痕吻合的图案。
林羽突然踢飞脚边的强盗佩刀,钢刀在空中断成七截,钉入墙壁组成勺形。
他转身时眼中血色尽褪,北斗纹路缩回耳后:\"清风,把你的剑借我。\"
当长剑入手,剑柄龙纹突然暴长三寸。
林羽并指抹过剑身,在众人惊呼声中斩向自己左臂——金铁交鸣声里,衣袖破碎处露出暗青色的鳞片状皮肤。
紫儿的冰蚕丝及时缠住他手腕,却发现丝线正在慢慢变黑。
\"西南三十里是乱葬岗。\"他甩开蚕丝将剑抛还清风,枪尖挑起强盗遗留的斗笠,\"但东北方...\"斗笠在玄铁枪上旋转,雨水沿着破洞漏下,在地面汇成与罗盘指针相同的卦象。
玄空长老的佛珠突然从地缝中浮出,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悬浮组成星图。
老和尚的瞳孔倒映着双重星轨,手中锡杖重重顿地:\"跟脚印走!\"
暴雨冲刷过的泥地上,强盗们溃逃时留下的脚印突然发出磷光。
那些本该杂乱的足迹,此刻竟整齐地朝着西南与东北的夹角延伸,每个脚印中心都嵌着片蓝莹莹的龙鳞。
紫儿弯腰触碰的瞬间,机关匣传来齿轮卡死的异响,某个暗格里师父给的龟甲突然裂成两半。
林羽拭去枪尖血渍,北斗纹路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他最后望了一眼供桌上碎裂的玉珠,抬脚将斗笠踢向东北方的黑暗:\"子时三刻,我要看到七星连珠的真相。\"玄铁枪划破雨幕时,众人兵器上的龙纹同时发出低吟,檐角七盏残破的灯笼突然自燃,火线沿着水迹追向脚印消失的方向。
(暴雨渐歇时,泥地上的龙鳞脚印开始融化,在月光下蒸腾出带着沉香味的雾气。
紫儿暗中将半片龟甲塞进林羽的行囊,上面歪斜的刻痕正缓缓重组,显现出下个城镇的名字——而这细微的变化,恰被苏瑶染血的银铃碎片映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