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孟映棠尝试着猜道。
“那你小看她了。她野心勃勃,胭脂这点生意,她是看不上的。”
“祖母另外的营生,我就不知道了……”
“她想借路。”明氏眉眼间不无得意,“我们徐家三代人开出来的商路。”
三代人……
孟映棠无法想象那其中的辛苦。
但是她知道,明氏说的应该是西行通商的路。
首先,朝廷不允许通商,所以这是违法的。
其次,悍匪虎视眈眈,黑吃黑屡见不鲜,所以危险重重。
孟映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己被卖之后,孟之扬被放了出来。
懊悔不及的孟之扬去找她,说是想要去给人家西行走商的人做镖师,一个来回就有几十两银子。
孟映棠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其中凶险,死死拦住他,才有了后来孟之扬投军的事情。
——普通人赚钱的路子,要么靠命,要么靠拼命。
“咱们家的商路,是不是走起来,就比较顺利,少有人拦?”
“嗯。”明氏点头,“你祖父是个极聪明之人。虽不良于行,但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缜密。我当年总和他开玩笑……”
提起自己男人,明氏的眼神永远都是神采飞扬的。
“我说他聪明绝顶,难怪先帝那条贱狗防备他。”
孟映棠从来没有问起过徐家的过去,闻言心里隐隐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后来你公爹继承你祖父的遗志,继续经营。但是他福薄命浅,年纪轻轻就没了,只能我来撑着,直到渡野慢慢长大,接手过去……咱们徐家人,命如草芥,却春风吹又生……”
明氏眼里涌动着恨意,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孟映棠总结:祖父祖母厉害,公公厉害,徐渡野厉害……
全世界,是不是只有她这一只小弱鸡?
她来人间大概就是充数的。
“这些事,不要和别人提起。”
“我不会的。”孟映棠恨不能发个毒誓,“便是刀架到脖子上,我也绝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她怎么会辜负明氏的信任呢?
“刀架到脖子上,就得说了。没什么比你命要紧,商路断了可以再开,你没了,祖母去哪里再找个你来?”
孟映棠羞赧地笑了。
把胭脂醉的事情挑明之后,明氏就开始教孟映棠看账册。
“……其实之前就是我自己喜欢捯饬这些东西。后来你祖父,把它给发展成了胭脂醉。”
“祖母,胭脂醉做这么大,没有人盯上吗?”孟映棠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那自然是有的。不过咱们京城有人……这个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好。”
“你记住,做生意,有舍才有得,我们吃不了全部的利;让人吃上饭,我们才能吃上饭。”
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冬天的第二场雪来临,明氏想吃火锅。
孟映棠不知道什么是火锅,但是有明氏这个好老师在,她什么都能学会。
她把木耳、腐竹、菜干等吃东西泡上,就拿起自己列的食材单子出了门。
“来二斤羊肉。”她笑着对卖肉的屠户娘子道,一说话就有白气冒出。
寒风凛冽,孟映棠跺跺脚,搓了搓手。
祖母给她买了暖手,但是是纯白狐狸毛的,孟映棠摸摸都怕摸脏了,更别说戴出来买菜。
“好嘞!”屠户娘子脆生生地答应,手起刀落,用钩子勾住切好的肉提起秤来,秤尾高高翘起,“这都快二斤一两了,算二斤,一共六十文。”
“好,谢谢,下次我还来。”孟映棠笑得眉眼弯弯,嘴角梨涡浅浅。
“孟娘子你生得好看,又有福气。”屠户娘子都看呆了,忍不住夸奖她道。
从前孟映棠每次来买肉都是二三两。
可想而知,那二三两肉能不能轮得到她。
现在不一样了。
谁家过得什么日子,是不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没有谁比屠户娘子更懂的了。
屠户娘子忽然探身上前,压低声音道:“林家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为什么跟了朱三。朱三天天打她,她就往娘家跑,然后娘家嫂子不让她进家门,又被朱三拖回去打,啧啧……”
孟映棠脸上笑意敛去,对屠户娘子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她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林菀受苦,那是她还债;但是朱三这个坏胚子,怎么能这么逍遥呢?
孟映棠又去买了鱼、藕、豆腐、豆芽……在卖鸭子那里蹲守了一刻钟,终于和买鸭子的人商量好,让人在这里宰杀鸭子,把鸭血给她,她出十文钱。
虽然贵了,但是这是明氏念念不忘,最喜欢吃的东西。
买齐这些东西,孟映棠就回去着手准备。
晚上,外面北风呼啸,夹杂着鹅毛一般的雪花肆虐。
一门之隔,屋里暖意融融。
地上生着炉子,还有几个大火盆,里面烧着上好的银霜炭。
孟映棠和明氏在温暖的炕上相对而坐,炕桌上放着特制的铜锅,里面加了火热的炭,水汽氤氲,各种食材在锅里欢快地浮沉……
崽崽在孟映棠身边急得上蹿下跳,两只前爪趴在桌上,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子看。
明氏捞了一筷子羊肉,蘸着特调的麻酱送到嘴里,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就是这个味儿!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她自己怎么就调不出来这么好吃的酱呢!
孟映棠笑道:“您多吃点,改天我再给您准备。”
“你也快吃。”明氏道,“还有鱼片,也可以吃了。”
“好。”孟映棠没有推辞,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明氏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吃吃喝喝能花多少,人活一辈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又不是管吃不起。
崽崽也跟着吃了好几块肉。
“汪汪汪——”它忽然叫了起来。
孟映棠以为它讨肉,拍拍它的头道:“行了,别不知足。你快去吃你的饭去!”
她今日还给它的狗粮里加了肉汤呢!
孟映棠虽然疼崽崽,但是秉承着“惯狗如杀狗”的原则,也不能把它惯得不像狗样。
崽崽却跳上窗台,对着外面继续狂吠。
孟映棠忽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