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走了没多久,甘家姑娘来了。
自甘兰棠第一次送了银耳羹,一连一个多月,每天往太子那里送些东西。
一个香囊、一绢手帕、一条腰带、一份点心、一碗汤水……
她也不问太子是否用过,每次交给丝苗姑姑,远远的看上太子一眼,不做打扰。
体贴入微,知进退,有分寸,落落大方,为人也大方,太子身边伺候的都拿了她的好处,自会替她美言几句,在分寸之内回答她一些太子近况。
丝苗姑姑很满意甘家姑娘,每次甘兰棠送来东西,丝苗都会上呈太子。
今日甘兰棠送来了一束花儿。
花儿红如血,艳丽极了。
甘兰棠捧着花儿,神色娇羞,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东西交给丝苗姑姑离开:“太子殿下可有空闲?”
丝苗姑姑明了,这是想当面送的意思。
丝苗虽喜欢甘兰棠,却仍以太子意思为重。
“姑娘稍待。”
祁元祚正一目十行的览阅几个公卿的上书。
江南势力他早已借着分身的眼睛摸清了,他现下看的是玉林书院冒籍学子的身份资料。
丝苗姑姑走进来禀了一声,祁元祚慢条斯理的阖上册子。
甘兰棠的东西他没用过,要么放起来吃灰要么赏给了伯劳,为表自己的拒绝有几次他故意当着甘兰棠的面赏人。
这都不能令她放弃,祁元祚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他自降身价破了涵养把人骂走。
人家爷爷跟着呢,还是文学界泰斗,他这样做了,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这世道对女子比对男子苛刻,祁元祚想尽可能体面解决此事。
再者接下来他对江南的行动,甘明台的态度很重要,文人之首的分量足矣令天下文人争相效仿,甘明台辞官多年,只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立场,不掺和不发声。
考虑到这一点,祁元祚道了句
“见。”
男女七岁不同席,祁元祚为了避讳,亲自走出门,在院子里,大庭广众下迎她。
甘兰棠看到太子,眼睛开心的发亮。
她以为对方还会无动于衷,没想到他会亲自走出来见她……
甘兰棠小跑几步,带着女儿家的矜持行了半礼,雀跃的将花送到太子眼前。
“这花与殿下腰间的血玉串一个颜色,生命力这么旺盛,看着就令人开心,送给殿下。”
祁元祚看了两眼,没接
“这是什么花?”
甘兰棠:“凤凰花!南侧门那里有一棵凤凰木,这花就是从那里摘的,开的可漂亮了。”
她也不觉得尴尬,把花收回来自己捧着,找着聊天话题
“打晕太子殿下的凶手找到了吗?”
祁元祚:“没有。”
甘兰棠:“我听说那个舞女在牢里服毒死了,她背后一定还有人,殿下要多加小心。”
甘兰棠对太子的事尤为关注,太子昏迷的事她一直缠着爷爷了解内情。
只是她不解,陛下明明很爱太子,为何在何氏死后对太子昏迷一事不再深查了呢?
陛下就不怕太子再被伤害吗?
甘兰棠握紧了花束,小声道:“我爷爷说,几位大人想用何氏的尸体吊她背后的人。”
祁元祚眼皮子一跳,这事他不知道,看来是几人还在商量,尚未决定。
甘兰棠轻叹:“臣女以为死者为大,我爷爷也不太赞同。”
“但最后还要太子殿下与陛下决定。”
祁元祚瞥她一眼,只当没听出来她话里求情的暗示。
“甘公还说了什么?”
甘兰棠垂着眸,不敢直视他:
“爷爷还说……殿下对冒籍的处理,可能会引起玉林院学子不满,会……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才是甘兰棠来的目的。
她一听爷爷的话就担心太子日后的处境,想让太子多多注意这方面。
甘明台还说了别的,他说太子年轻气盛,接了一个烂摊子,会吃力不讨好会惹得一身骚,弄不好之前盛名会毁之一旦。
还说陛下态度有异,怕太子会失了圣心。
这些话,甘兰棠没法讲出来。
祁元祚笑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她:“今夜酉时,平浪湖上泛舟,甘姑娘可有闲暇?”
甘兰棠一愣,连忙应道:“有的!”
“南侧门凤凰木下,孤静候甘姑娘。”
甘兰棠眉眼弯弯,喜不自禁。
*
繁荣之地,都会修建行宫,好比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以备陛下随时落驾。
张相仪被抄家后,齐帝便落驾在苏州修建的行宫之中。
鸿兴殿内,尹太尉觐见齐帝,与齐帝商讨的正是拿何氏尸体为饵,吊幕后黑手的事。
齐帝半躺在榻上,两个侍女为他按摩着头和脚。
殿内清冽的木质香袅袅燃着,齐帝手指摩挲着碗上的草珠子,良久方道
“按你说的去办。”
尹太尉小心回道:“陛下,若要在尸体周围布兵,这布兵的人需得可信且有领导力,苏统领侍候陛下,恐脱不开身,不如让安河王负责此事?”
齐帝:“准了。”
尹太尉安心了。
出了大殿他一路回房间,司农卿已等在那里。
尹太尉关上门同他道:“陛下答应了,司马家非要促成此事,看来是对幕后之人势在必得。”
司农卿苦笑不已:“听说前几年司马家与那一伙叛贼闹得很凶,好像是叛贼烧了司马家总舵的船,他们怀疑打晕太子的幕后人是六年前的叛贼干的,想报仇吧。”
尹太尉:“放屁!这借口老夫信了才有鬼。”
“也罢,反正也不费什么,让他们斗去吧。”
“司马徽请假来江南的事,陛下可不知道,他就不怕被陛下注意到?”
司农卿神情黯然:“他是以祭奠定尧的理由请的假。”
司农卿来到苏州后抽空去祭奠林定尧,他与司马徽在林定尧坟墓前相遇。
司马徽让他传信给尹太尉,曝尸何氏,钓出幕后之人。
司农卿不知道司马徽为何这么执着打晕太子的幕后黑手,只觉得自太子昏迷后事情就是发展成了噬人的沼泽。
尹太尉眼睛一眯,司农卿定是被司马徽拿捏住了把柄,否则根本不可能帮司马徽传话于他。
当年司马徽就在苏州,但凡司马徽肯动用家族的力量帮一帮,林定尧不可能会被关大牢一月余。
司农卿怀疑林定尧死因与司马家有关。
只是他手伸不了那么长,而且林定尧尸体都成灰了,叛贼之事过后,凡知道内情的全死了,司农卿查无可查。
他是落了大把柄在司马节风手中,否则焉能与他为伍。
尹太尉愿意帮忙是与司马家有交易,司马家同意用玉林书院打击太子名声,给太子添麻烦,而尹太尉推举大皇子做此事,是因为司马节风曾透露司马家欲帮扶大皇子。
正巧尹太尉也想摸摸大皇子的能力,便顺水推舟,还买了司马家一个人情。
作话:这里就是司马徽来江南听说太子昏迷的事,猜出是太子故意为之要对江南动手,所以掺和进去想借何氏尸体逼太子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