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派来的三百步骑在郑县被劫杀,一个活口都没有。
消息传到长安,郭淮一向古井无波的脸终于起了波澜。
“人呢夫人呢”低沉的声音如野兽一般低吼。
并非是他关心自己的夫人。
在送出王氏的时候,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以一个妇人换整个郭家的继续荣华富贵。
们心自问,他也没有对抗司马懿的勇气。
斥候战战兢兢的半跪在地上,“夫、夫人……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不见”郭淮的声音又镇定下来,不过镇定之中带着沉沉杀机。
一个大活人在偌大的关中消失不见,岂不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斥候低着头,身体在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郭淮的手在刀柄上摩挲了几次,终究还是放下了,“传令,长安各营骑兵尽数出动,给某一寸寸的翻,也要把人找出来!”
“唯!”斥候如蒙大赦,抱头而去。
郭统喜道:“没见到尸体,岂不是说母亲大人还活着”
汉魏重孝道,郭淮可以放弃他的结发之妻,但郭统不可能不管自己的母亲。
其实人不见了,问题更大。
郭淮沉吟片刻后道:“速与我去见司马子上。”
“郭都督,昭不请自来矣!”门外,司马昭的声音响起。
郭淮有郭淮的渠道,司马昭也有司马昭的耳目。
“子上快快请进。”郭淮使了个眼色,郭统打开门。
司马昭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前,“朝廷以都督为西面栋梁,却未想指掌之地,竟发生此事!昭一向听闻都督与夫人鸾凤和鸣,今日方知是实。”
郭淮岩石般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子上快请,外间天寒。”
司马昭叹息一声,“就不叨扰都督了,昭此来是为告辞,朝廷有调令,命我回京述职,不知都督有何言进于家父”
外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郭统的脸上却全是冷汗。
司马昭寥寥数语,却全是剑拔弩张的意味。
“司马公知我心意,何须多言”郭淮澹澹道。
司马昭微微一笑,拱手道:“后会有期。”
郭淮与郭统同时还礼。
司马昭转身与六七名护卫一起离去。
郭统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低声道:“父亲就这么放他走了不妨扣留他,以为人质!”
“你想作甚”
“司马昭若回返洛阳,必引大军前来,再与邓艾、胡家东西夹击,我父子死无葬身之地,郭家亦会被夷三族!”郭统痛心疾首。
郭淮却沉吟起来。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嘉平元年十一月,魏帝下诏,司马懿平定淮南王凌之叛,功勋卓着,加九锡之礼,朝会不拜,参拜不名,司马懿固辞之,奏请升司马师为抚军大将军。
帝许之。
又因司马懿多病,于洛阳立庙,增司马懿食邑五万户,司马氏子侄封侯者十九人,皆掌曹魏机要,四方权柄。
每有大事,天子亲至司马府中征询意见。
长安之事很快就传至洛阳。
洛阳虽未下雪,但天沉的厉害,寒风终日呼啸。
司马懿自寿春回京之后,时常梦见贾逵与王凌披发浴血站在面前,病体不觉沉重,幸有宫中御医为其疗治,倒也能支撑下去。
“父亲派去的步骑被人截杀,未留活口。”司马师帮司马懿盖上一层锦裘,又把炭火拉近了些。
南阳进奉的银炭点燃后,没有丝毫烟气。
火焰持久而温和,正适合司马懿养病。
“你、意下如何”司马懿的话中带着沉重的鼻音,
像是炉中的银炭,随时要熄灭,但就是不灭。
司马师道:“当年在雍凉,儿与郭伯济多有交集,一向沉稳,绝非鲁莽之人,而且,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郭家,智者不为。”
当年夏侯徽与司马师也是鸾凤和鸣,生了五个女儿,却依旧死的不明不白。
后续弦吴氏,在吴质没落之后,果断休弃,迎娶逐渐崛起的泰山羊氏。
以己度人,司马师当然认为郭淮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
“不过,郭伯济乃士族出身,受文皇帝重恩,掌雍凉兵权,其心未可知也,不可久悬于外,当徐图之”司马师说的很含蓄。
司马懿在时,郭淮当然不敢妄动。
司马懿若是不在了,则其心未可知。
这些年,郭家也开始盘根错节起来,与士族互有姻亲。
风头正劲的贾充,娶的正是郭家女。
若只是邓艾、王基、州泰、石包等寒门将才也就罢了,没有根基,翻不起浪花。
但太原郭氏是源远流长的士族。
司马懿又闭上了眼睛,“尔当谨记,雍凉不可大乱。”
剿灭王凌之后,他最后的精气彷佛也被抽空了,似乎只剩下一个躯壳与一缕残魂。
“是。”司马师毕恭毕敬的听着。
升为抚军大将军之后,洛阳的实权其实已经落到他手上了。
“封郭淮为阳曲侯,食邑增至三千户,uu看书再分三百户,进一子为亭侯。”司马懿声音微弱的彷佛在呓语……
孟观赶回西都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雪。
“将军恕罪。”孟观半跪在杨峥面前。
杨峥却笑道:“何罪之有一个王氏,放过也就放过了,我早就说过,长安之事,你全权处理,而且王氏活着返回郭淮身边,会让郭淮更加为难。”
孟观在最后一刻,手中的刀终究没有斩下去。
非但没有斩下去,还送回长安。
其实反过来想,这也不失为一着妙棋。
王氏消失或者死了,司马家不一定会怀疑到郭淮头上。
但王氏回到长安,郭淮就有些不好办了。
人都送回来了,郭淮还能说与自己没有关系
另一方面,孟观若是太心狠手辣,没有一丝人性,无所顾忌什么都做得出来,杨峥敢放手用吗
听完杨峥的分析,孟观才释然,“如此说来,司马懿必与郭淮反目”
杨峥思索了一番,摇摇头,“司马懿与郭淮都是当世人杰,想离间他们没有这么容易,这次应该能给他们造成隔阂,有了隔阂,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了。”
人要实事求是,欲速则不达。
郭淮稳如一条老狗。
司马懿更是老狐狸。
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事情有个发酵的过程,指望他们立即反目,当然不可能。
不过有了隔阂,自然会渐渐起龌龊。
司马懿能信任郭淮,司马师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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