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小儿休跑!”
深更半夜,帐角刘珩人在睡梦之中,忽然坐起大吼一声,然后又倒下睡着了。
他这一嗓子反倒让杨峥睡不着了。
本来白天就睡了一下午,深更半夜被惊醒,忽然就有些睡不着了。
正辗转反侧的时候,帐外有人声传来,“有紧急军情,君侯可曾醒来?”
“君侯未醒。”亲卫挡住了来人。
深夜之中要见杨峥需要一套繁琐的手续。
确认身份,搜查,禀明来意,卸甲等等……
“有何紧急军情?”杨峥起身,走出营帐。
冬夜的天空漫天繁星,以及地上未融化的雪,让深夜并不漆黑。
“禀君侯,临晋城敌军有突围之状!”
杨峥一愣,古怪的看了一眼帐内的刘珩,难不成司马昭给他托梦了?
庞青、孟观听到动静都醒了过来,只有刘珩还在酣睡。
“再过月余,黄河解冻,临晋城便是绝地,孤悬黄河以西,司马昭不敢死守!”孟观分析道。
庞青亦点头道:“经此一战,魏军丧胆,士气全无,短期内,关东无有援军了,临晋城难以支撑一月,所以趁我军重围之前逃离绝地是上上之选。”
杨峥也觉得有道理。
这么多年成长,两人已经是杨峥的左膀右臂。
司马昭若是有与城共存亡的勇气,也不会在关键时候撤退了。
自己围上两月,他这个相国还当不当?
尽快返回洛阳稳定朝局,才是司马昭迫在眉睫之事。
“尽起全军,前去拦截司马昭!”若是能把司马昭逮到了,杨峥这个柱国大将军就可以转正了。
天下大势,也差不多可以定了。
杨峥一跃成为当年的董卓,浩浩荡荡领着西凉铁骑入洛阳,大会关东群雄!
不过这时代,关东还有群雄否?
正在杨峥想入非非时,东面忽然火光大起,喊杀声震天。
司马昭提前突围。
此时再等集合大军已经来不及了。
士卒奔波、血战多日,正是疲困之时,一旦睡下,很难起来。
“来不及了,庞青镇守大营,孟观召集轻骑已经守夜士卒与吾追击!”杨峥跨上亲卫牵来的战马。
营中士卒却大半还在沉睡。
只有轮值守备的四分之一士卒集结完毕。
号角呜咽,“杨”字大旗一立,士卒们兴奋的跨上战马,向大旗聚集而来。
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凉州精锐,半炷香功夫,便组成了建制。
其中就有自己的长子杨毅。
杨峥目光一扫,见其装束颇为齐整,大为欣慰。
战场才是最锻炼人的地方。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杨家现在站在权力的巅峰,只靠自己一人当然不行,没有本族兄弟,就只能靠儿子了。
可惜杨峥的生育能力,没有刘珩强悍,这厮养了一群女人,儿子女儿都快四十多个了。
杨峥这些年积极播种,也就姜阿怜和彭青蝉能生,前年夭折了两个,不过去年又怀上了,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多远就要降生。
春娘和夏侯止在这方面都差了一些,身子骨弱,这么多年,仍未习惯凉州的苦寒,没有羌胡女子好生养。
杨峥长槊向前,七八千骑兵奔雷一般轰鸣而出。
“司马小儿休跑!”刘珩终于醒了,看他迷瞪的样子,似乎还未睡醒,盔甲只穿了上半身,便一把拉下一名骑兵,自己骑了上去。
夜风习习,铁蹄激鸣。
赶到东城,城门已然大开,城下沸反盈天。
归师勿遏,中军在此时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举冲破营垒,乌压压的向东杀去,留下一军断后。
这一支人马自知必死,人人死命抵挡,以血肉之躯提着刀盾迎战。
大盾斜立,人躲在后面,骑兵顺势踩上盾牌,从缝隙中忽然刺出无数把环首刀。
吁——
战马发出一声声凄惨的长嘶,不是马蹄被斩断,就是被开膛破肚。
从马上摔下的骑兵,拖入盾阵之中,乱刀分尸。
场面极其血腥,宛如屠宰场一般。
偏偏这支人马挡在大路正中,两侧是野林,绕都绕不过去。
骑兵之势为之一遏。
“敢问何人为将?”杨峥派人前去询问。
“杨贼听着,我乃中垒校尉严世是也!”一将提着长弓出阵,
“原来是他?”杨峥没想到此时还能见到熟人,此人原本也是曹爽部将,高平陵之变,留守洛阳大将军府,司马懿兵变,严世三次欲射杀之,为同僚孙谦阻止,后司马懿兵变成功,非但没杀他,还提为中垒校尉,在洛阳被当成司马家仁义的典范流传一时。
杨峥以为是陈骞或者其他大将,没想到只是一个严世。
“念在同出一脉,投降于吾如何?”
“司马公待某恩重如山,某岂会降尔等贼寇?”严世挽其长弓,瞄向杨峥。
若不是对司马氏死心塌地,他怎会担任中垒校尉的重职?
当年曹爽手下也不少人才,却一个个的转投了司马家。
杨峥挥了挥手,“鸡犬不留!”
“唯!”
两百重甲骑兵在前。
休的一声,严世的长箭射在冷锻甲之上,却只是嵌在上面,骑兵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
哔嘀阁
敌人盾阵还是故技重施,斜立着大盾。
但重骑一脚踏在上面,直接将盾和人踩在地上,骨头与盾牌碎裂的声音同时传来,长槊挥下,一名名魏军被刺死在地。
缺口打开,后面骑兵一拥而入。
严世弃弓绰刀,但一杆长槊已经刺穿了他的面门……
他的尸体倒下,被无数马蹄踩踏。
杨峥看都不看他的尸体,继续追击逃兵。
追着追着,心中忽然萌生一个想法,现在,司马昭已是丧家之犬,士气人心都处于最低点,何不随着他直接杀入河东,杀入中原,杀入洛阳?
中原的空虚也是前所未有的。
兵败如山倒,国败亦如山倒。
六合八荒之内,还有谁能救司马昭一命?
很快,黄河就在眼前。
冰面上数不清的人影慌张逃散,早就没什么阵列可言。
几个将领正在抽打士卒,但所有人都以为只要过河,就可以可以逃得性命,谁还肯留在后面等死?
眼见黑压压的凉州骑兵犹如长鞭一样横扫而来,那几个维持秩序的将领也扔下刀鞘和鞭子,慌张逃命。
或许在战场上,他们是一往无前的勇者,但现在兵败如山倒,勇者也变成了懦夫。
这是大势所趋,而非个人之力便能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