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都督襄阳,算是一件大事。
自然也被杜预知晓,“司马炎用羊祜,可谓知人善用也!”
司马炎掌权以来,任用贤能,拔擢贤能,在洛阳一众人精中,还能牢牢掌握大权,颇有明君气象。
石包、贾充、荀勖服服帖帖,士族门阀无人造次。
“晋贼经营襄阳,有全取荆州之意!如此说来,晋贼之国策必先南后西!”罗宪举一反三,瞬间就推测出司马炎的用意。
羊祜是以卫将军之职位都督荆州,比江北都督司马亮的官衔还高。
“江东有孙皓、钟会为乱,司马炎当然有意!”令狐盛最近比较郁闷,杨峥登基之后,加杜预为平尚书事,却仿佛忘记了他。
不过秦国的几位平尚书事,无一不是功勋赫赫。
令狐盛也只能把这些微小的郁闷埋在心中。
北面的战事他勾不到,东面的功劳他却不想放弃。
尤其是如今,三国都转入内政,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大战,就没有功劳,没有大战,什么时候能报仇雪恨?
他跟杜预关系越来越不好的根源就在于军略上的不同。
杜预主张积蓄国力,待东吴、中原内变,然后用兵荆襄。
令狐盛主张答应步协的所有要求,先拿下西陵再说,东吴内乱,要等到什么时候?
凭借秦军的犀利,何惧陆抗和羊祜?
只可惜他不是蜀中都督,没有决定权。
荆襄之地仿佛就是三国大势的缩影,北有晋国,西有秦国,东有吴国。
三国的势力在此地交汇,所以必然龙争虎斗。
恰好,荆襄也聚集了三国最优秀的将帅。
不是杜预不想占有荆州,而是一出兵就要与陆抗的水军大战,羊祜在北面坐收渔利。
步家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当年周鲂断发赚曹休,断了曹魏一臂。
吴国最喜这些诡计。
“司马炎有意最好,陛下已经以荆州为重,令上庸督周旨协助于我,诸位稍安勿躁。”杜预也知道令狐盛的心思。
不是稍安勿躁就是静观其变,令狐盛耳朵都快听出茧了,踱了两步,忽然心生一计,“细作来报步阐暗中联络羊祜,不妨透露给陆抗,离间两家?”
杜预与罗宪都是将领,专注于正面对决,国力比拼,阴谋诡计的确非二人所长。
罗宪稍作沉吟后道:“陆抗当年也在西陵为将,必有耳目,步家之事,岂能瞒过他?或许他早已知晓,为了顾全荆州大局,所以按兵不动,透露给他不能奏效,不如透露给孙皓!”
令狐盛一喜,“不错,不错,孙皓性情暴虐,杀伐由心,岂能坐视步家首鼠两端?”
“当年步家支持鲁王,与孙皓之父是政敌,孙皓必不容步家矣!”杜预虽不喜阴谋诡计,但两国交战,有什么就用什么。
东吴自相残杀,或者晋吴大战,对秦国而言都是好事。
“既然都督同意,可立即执行!”令狐盛急不可耐。
他感觉天下均衡的大势将在荆州打破。
由自己的双手打破!
年纪越大,昔日的仇恨便越是强烈。
尤其是司马炎代魏而立后,心中的恨意日增。
然而杜预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此战或可削弱晋吴,难以打破天下之均势也!”
三国到了今日,绝不是一战两战就能一统天下的。
这是国与国之争。
更是关东关西几百年争夺崛起的机会,也是寒门庶族与士族门阀之战……
但令狐盛显然没有听进去。
半个月后,步家暗通秦、晋的消息,呈放在孙皓的桉几前。
以孙皓的脾气,当场了爆发了,其实他早有收拾步家之心,不过步家手上捏着西陵要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步家联系秦晋,要把西陵卖一个好价钱,孙皓怎能忍耐?
钟会看完消息之后道:“此时绝非一两日,西陵为长江咽喉,扼守上游,抵挡蜀中,此地若失,则荆州不保!”
荆州不保,那么江东就更加危险。
“步协贼子,当碎尸万段!”孙皓怒道。
丁奉劝道:“此事不可急于一时,急则生变,陛下当令陆抗暗中准备,建业也准备大军,随时支援!”
但丁奉的话,孙皓一向当耳旁风。
丁奉目光转向钟会,钟会拱手道:“这则消息来的有些蹊跷,或许是敌人的离间之计!”
刚刚定下离间羊祜之计,还未施展,现在反倒被别人离间了。
孙皓两眼冒火,盯着钟会,“你敢说步家没有反心?”
钟会两眼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位正在火头上,万一瞧对眼了,那就是引火烧身了,“步家当然有反心。”
现在身在龙潭虎穴,当然要顺着孙皓的心意来。
起初孙皓对钟会言听计从,但几个月的新鲜劲过去了,回到建业,阿谀奉承的人一多,对钟会不再像以前那般热情。
而钟会的心思也从孙皓身上转向江东士族。
“步家现在未准备充足,还未与晋、秦谈妥,当诱而杀之!”孙皓收回目光,摇头晃脑道。
“陛下准备如何行事?”丁奉紧张的盯着孙皓,从孙皓上位时,他就已经被渐渐边缘化。
诱而杀之,计策不错,关键在怎么执行。
步协步阐都不是傻子,东吴这么多年杀来杀去的,人比兔子还惊,处理不好,就是弄巧成拙了。
孙皓得意道:“朕下一诏书,召步氏兄弟入朝,于半途杀之,再令陆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西陵!”
丁奉只感觉眼前一黑,你老人家的诏书下去,不是让人家造反吗?
以孙皓的赫赫凶名,谁还敢回建业?
不下诏令,或许步氏兄弟会回来,一下诏令,岂不是在告诉步家兄弟,快回建业受死?
这是真把步家兄弟但白痴了。
又与钟会对视一眼,希望钟会能再劝劝。
钟会却无动于衷。
孙皓的刚愎自用是出了名的,劝多了,弄不好自己也交待了。
丁奉目光又转向左丞相陆凯,陆凯也摇了摇头。
孙皓正在兴头上,自以为妙计,八匹马也拉不回,“朕计议已定,勿多言也。”
散朝之后没几天,丁奉就被气病了。
吴国就像一辆失去控制的马车,加速坠向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