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高昌。
杜预赴任安西都护已经一年了。
原本西域诸国战战兢兢,生怕杜预会清算。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一心屯田,安抚阵亡将士家卷。
河中之战是大秦一统天下以来少有的大败,高昌不少人家沉浸在失去儿子、丈夫的悲痛之中。
这次大战失败的最大教训就是别人永远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如果当初不召集西域诸国的兵力,尹春的一万七千府兵对上五万萨珊军未必会失败,不过这世界没有后悔药。
这一战,伤了西域秦军的元气。
除了阵亡的几千人,还有伤残的将士,以及积累六七年的粮草、军械。
“河中大败,尔等可曾心服?”尹春怒道,半张脸狰狞如鬼。
一场大败,让他失去了左手,半张脸被萨珊人火箭烧伤,在床上躺了一年,终于被大兴赶来的医学士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愤怒在每个人心中传染着。
然后几千支拳头举了起来,“不服!”
“尔等可敢虽某报仇雪恨?”
“愿、愿、愿!”
府兵之间多有血缘联系,往往是举族迁徙而来,多是叔伯子侄。
“请都护下令!”尹春冲杜预拱手。
“尹将军免礼。”杜预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转向台下的人群,“朝廷没有忘记尔等,陛下更不会忘记尔等,战马、军械、粮草都在运来的途中。”
朝廷的尚书令都派来了,可见对西域的重视。
“那些欠我们的,迟早会归还。”
杜预说话不温不火,但每个字都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大秦、陛下……
这两个词语说出口,让在场之人顿时感到无比的安稳。
“报仇雪恨!”府兵之中仰天发出狂吼。
“人心可用也!”杜预低声道。
“大都护,我等也愿为国家效力!”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奴隶跪在木台之下,为首之人三十左右,生的倒是高大,但面有菜色,让他看上去略显消瘦。
背后几人看上去,也颇为彪悍。
“来人,将他们叉下去!”行军司马张卓不满道。
当即就有数十个军士提着长枪前来驱赶。
“我等亦是秦人,为何不能杀敌!”为首的高大汉子不甘心的挣扎道。
“哼,你也配,休要多言,此地没有你这罪人说话的份儿!”
军士连推带打,将十几号人向外驱赶。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起了杜预的注意。
西域缺的就是人,而起他们还是秦人。
“禀都护,这些都是罪人,发配此地,为首之人邓朗,乃罪将邓艾之孙……”
“邓艾!”杜预一愣,旋即长叹一声,“让他近前说话。”
历史上邓朗的死也是一桩悬桉,原本被司马家赦免了,回到中原,准备赴任新都太守,却在途径襄阳时,与其母突遇火灾,邓朗一家老小,只有一个儿子邓端逃了出来……
邓艾得罪的人太多,很难说不是有人报复。
司马家的朝廷干出这些事来,太正常了,一介寒门,死了也就死了,无人问津。
“大都护,我父子虽是罪人,亦愿为国家出力!”邓朗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三十多岁的人了,委屈的像个孩子一般。
不过联想到他这些年在高昌为奴的待遇,也就不奇怪了。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一同哭泣,这些人全都是邓朗的子侄。
他把一家老小都拖出来了,可见他的决心。
“你可会武艺?”杜预是安西都护,又是尚书令,皇帝授予他最高规格的假节钺之权,如皇帝亲临,代表大秦最高的权威。
赦免一个罪人,自然不在话下。
“自幼读书习武!”邓朗拱手道。
“某麾下有敢死营,却一都尉,尔可有胆量?”
“谢大都护!”邓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身后的子侄们也跟着磕头。
“好!”杜预令亲卫取来盔甲、长槊、战马、宝剑,“这些都是陛下亲赐的上品,今日转赠于你,大秦的二十四转功勋,尔必知晓,在我大秦,奴隶亦可为上将军!”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不知道杜预是有心提拔邓朗?
邓朗激动的全身颤抖,泪水又夺眶而出,“属、属、下必粉、粉身碎骨,以、以报都护大、大恩!”
也不知是激动的语无伦次,还是邓艾的口吃被遗传,邓朗居然也期期艾艾起来。
杜预微微一笑,“报效某就免了,要报效大秦,报效陛下!”
邓朗穿上盔甲,翻身上马,将门子弟,果然非比寻常。
领了一千部众便欢天喜地的下去了,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这只是一场小插曲,关注的人并不多。
大秦的规矩,在战场上以实力说话。
尹春道:“属下思前想后,当初河中兵败,背后定是大宛、康居从中作梗,也是他们最先逃窜!”
杜预挥了挥手,让士卒散去,“若大秦取河中,则大宛三面被包围,康居腹背受敌,当然不愿见大秦战胜!”
“那么都护此战当以大宛开刀?拿下大宛,居高临下,可横扫河中!”
“大宛、康居不愿见我们拿下河中,西域有些人也不愿我们成功!出兵之前,当先整肃西域!”杜预眼神深沉起来。
河中之败,让西域有些国家开始动了心思。
尹春忽然知道自己跟杜预的差距。
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将才,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不在话下,但杜预却是帅才,全方位的那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才来西域一年,就让西域秦人重拾信心。
连西域的奴隶、罪人都要为国家征战。
这一点,尹春自问做不到。
“召集所有西域所有国君,前来高昌议事,包括大宛、康居,不来者,视为背叛大秦。”杜预一脸威严。
“唯!”尹春拱手。
一场暴风雨正在西域酝酿着。
整个高昌,算上杜预带来的人,一共也才两万人,加上夏国、于阗的兵力,总共五万人左右。
而萨珊人经过上一次大战,明显加强了河中的防备,增加了兵力,又与大宛、康居暗中结盟,手上兵力更为雄厚。
这一战不仅仅是击败敌人,还要灭他们的国,占他们的地,五万人有些捉襟见肘了。
杜预从不好高鹜远,战争不能沉迷于以少胜多,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击败敌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就算要流血,也尽量少流秦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