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大会年年都有,对寻常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除了今年的大会是云澜主持,和将之地选在了黑衣教的布施之地外,似乎与往年的没有什么不同。
大概最大的不同就是黑衣教的布置要比往年范家的布置精简了一些。
有些事情总要时过境迁,才回让人后知后觉。
许多年后,当当年的老人已经不在,当当年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老人,他们猛然回头才会发现,原来当年那个看似平常的一日,其实已经是一个改变了山阳的大日子。
目光再长远一些,不光是山阳,原来整座天下都会因这一日而改变。
丰收大会是在正午,云澜等人早早的就已经来到了此地。
他和朝清秋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百姓。
这里将会发生的事情其实和这些人有天大的关系,可似乎又没什么关系。
山阳的当权之人是谁很重要吗对有些人来说很重要。
可对这些只求一日三餐,求个温饱的人来说,未必有那么重要。
朝清秋看着这些人也有些感概,古往今来多少大人物,死到临头时反而是希望这辈子只做个小人物,可惜彼时已经是人在场上,进退不得。
“大师以为吴非会不会亲身前来”
他们这次是阳谋,吴非自然也有应对之法,只要推脱一二,派个手下之人做个代表来也就是了。
即便有些破坏规矩,会让山阳的百姓有些不满,可他吴非做的破坏规矩的事情从来也不少,山阳的百姓如何想,想必他也不在乎。
他们赌的其实就是吴非的争胜之心。
云澜想赢,他吴非同样想赢。
对云澜来说是机会,对吴非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是他们亲身下场而已。
云澜笑道:“他会来的,咱们这个县令大人其实比我更想赢,少年豪情嘛,虽然争斗了这么多年,可人家这个自小衣食无忧的世家子,其实未必会把我这种泥腿子放在心上。”
一架马车停在门口。
吴非一身黑袍从马车之中弯腰而出,身后跟着一胖一瘦的周赵两人。
他笑眯起眼,“没想到云澜大师会在门口亲自迎接,吴某真是何德何能大师这一迎接,说不定会让某折寿几分。”
云澜也是笑道:“县令大人肯来就是给了我黑衣教天大的面子,只是大人的带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些,最近山阳可不安生,万一出了事情,我可吃罪不起。”
两人把臂而行,言笑晏晏,如同多年的老友重逢。
朝清秋和跟在吴非身后的赵深对视了一眼。
赵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一行人走入院中,绕过院中被百姓围拢着的大道,走的高台。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山阳镇的百姓,见到两人同行,难免都有些错愕。
这些百姓的消息来源大多是来自洒楼茶铺里的说书先生,虽说其中得到的消息假多真少,可当中到底掺杂着些真消息。
按道理来说,这两人见面不拔刀相向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新鲜事,如今这像多年老友的一样的姿态自然是让有些吃惊。
吴非打量了一眼不远处。
“云澜大师,你看这些百姓的神情,想必他们多半以为你我见了面就要拔刀相向分个生死。蝼蚁见事,何其可笑,如坐井中,不见泰山。”
云澜袖着手,“原来他们在大人眼中只是蝼蚁而已。”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那些别的官员说一句百姓是我等的衣食父母,就真的把百姓当成了衣食父母不成”
他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脑袋,“确实是衣食父母,缺衣少食倒是要从父母这里来拿。就像富贵人家的败家子,家业败了也就败了,谁管父母死活?。
”
"取父母几十年辛劳血汗,供我一人yin乐难道不是如此"
云澜点了点头,“不想大人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吴大人是不是说的太绝对了些,这世上还是有为民做主的好官的。”朝清秋站在云澜身后忽然开口。
如今世上有的是吴非口中的这般恶官不假,可这世上还是有好官的,他就曾经见过不少。
只不过如今有的死于战场,有的死在燕都城的那场大火之中。
“在我看来,这个世上只有两种官。无错首发”吴非抚了抚身上的黑袍。
“一种是贪官,做官只为求财,这种自然不必多说。另一种也就是朝先生口中的好官,这些人其实也未必就真的是为了这些百姓。”
“这个世道,读书人嘛,尤其是我这样的世家子,不缺钱财,坐在家中吟风弄月,负手弹琴有什么不好,为何还要出来披风冒雨,来做这个官难道是嫌安稳的日子太逍遥不成自然不是。”
他笑了笑,“不求利,自然是求权与名。有人想要权力,像我。有人想要名声,像那些书上的着名文臣。”
“那种不求名不求利,一心只为百姓做主的人,有吗大概是有的。只是太少了,少到我如今都没见到一个。”
“都说为官不易,清者不可,浊者也不可,倒是只有我这种大彻大悟的人最好当。”
朝清秋没有反驳,只是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吴县令还是个诚实之人。”
“想不明白,如何能在这乱世里保住一条命来,凭我这个吴家的名头可是远远不够。”
他看向云澜和朝清秋,一脸笑意。
“所以想要我这条命。你们还是要拿出些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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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云澜和吴非登上了中央的高台,丰收大会正式开始。
几十个壮汉站在一旁,用力击打着立在两侧的皮鼓。
他们本就是常年下地里耕种的庄稼汉,一把子气力自然是不缺的。
几张皮鼓被他们打的震天响。
震耳的鼓声也宣告着丰收大会的开始。
云澜将一把锄头交到吴非手中,寓意着勤劳耕种。
然后是一把秧苗,寓意着来年的丰收。
所谓的丰收大会其实说到底也就是走个过场,
虽然台下的百姓对吴非这个县令大人一直都不满,甚至不少人都和他有些仇怨,只是今日对他们这些百姓来说是个大日子,怨恨也暂时被他们放到了一边。
高台下欢声一片,高台上一片杀机。
黑衣对黑衣,两人目光平静,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场死斗。
吴非直起腰,轻声笑道:“看来我还是高看大师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动手的地方选在此地。
管他什么之后的闲言碎语就算是担上一个无端用刀兵的名头又怎样只要能赢,何必在乎这些人的言语历史也好,将来流传下来的故事也好,总归是属于胜利者的。”
“你我不同。”云澜站在他身侧,看向台下那些正在欢呼的百姓,“我心中犹有敬畏之心。”
吴非笑道:“本来以为你和我是一种人,难道是我看错你了”
“没看错,只是为你在这里动手不值得,我既然有把握,为何要行险网中之鱼,何必下刀”
吴非一笑,“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走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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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正式的典礼之后,夜里还有一场宴饮。
酒食都是李家和范家这些山阳的大家族所出,对寻常百姓来说这自然是一个吃喝尽兴的好机会。
。
对那些山阳的大家族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吴非独自占着一桌,倒也是自饮自乐。
百姓之中和他有仇怨的自然不愿意凑近到他身边,至于那些没有仇怨的,即便是想要靠近,看到这个阵仗之后也被吓了回去。
云澜身边倒是凑了不少人,一来他们黑衣教的声望在山阳本就极高,平日里乡间田野里做了不少好事,二来如今在这这场酒宴之上,看来看去,能够和吴非抗衡一二的也就只有云澜这个黑衣教的教主了。
云澜朝着不远处的吴非遥遥举杯。
吴非一笑,喝光了杯中的酒水。
酒足饭饱,他站起身来,看向身后两人。
“今夜我能不能活着,就要看两位的手段如何了。”
赵深沉声道:“大人只管放心,有我们在,必然要护得大人周全。”
吴非看了眼身上的黑袍,“但愿今夜黑袍不染血。”
赵深二人护在他身后,送着他出门。
云澜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身后的人言语了一句。
“告诉朝先生,猎物已经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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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的马车转过了几条小巷,在街角被人拦了下来。
身前身后都是黑衣教众。
为首之人一身青衣,腰间挂着一块青色玉佩。
正是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朝清秋。
他笑吟吟的看向坐在马车外赶车的赵深。
朝清秋笑道:“当日没分出胜负,不如今日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