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酒桌前的云澜笑了笑。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抚了抚身上的黑袍。
“我知道,你是只差半步就能的纯粹武夫,说出去确实厉害的很。
只不过我听说四品武夫相比三品武夫也只是多了驭气而行,而且能行多远,全看胸中一口真气的长短。也不知孙兄这口气有多长”
他拍了拍胸口,“说起来真是幸运,还好你是现在来刺杀我。不然再晚些时候,你真的成武夫,据说能够凝聚法相,到时候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孙午嗤笑一声,“如今的四品武夫杀你也是足够了。这个距离,你难道能扛的住我一拳”
“扛自然是扛不住的,可也要你这一拳能够出手才行。不然,试试”
“没想到多年不见,你不只是富贵了,还嘴硬了不少。”
云澜笑而不语。
孙午抖了抖衣袖,一身罡气蓦然而起,卷起地上的碎石无数。
他一拳砸向云澜,只要这一拳砸中,云澜必死无疑。
坐在酒桌上的黑袍僧人却依旧是不闪不避,任由孙午一拳砸向自己。
拳到身前,不过还剩数步。
孙午拳上的罡气忽然退去。
汉子脸上青白之色不断转换,有白色烟雾从他身上不断升腾而起。
孙午猛然跪倒,双手撑地。
他抬头看向云澜,脸上满是汗渍。
斗大的汗珠滑落在地,砸在地上,骤然破碎。
“是你动的手脚”
他虽是不擅长的心机的纯粹武夫,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加上云澜如今那镇定自若的神情。
如果此时还不明白,就有些对不起他在江湖上厮杀这么多年了。
云澜点了点头,“当初在西南之时我就觉得你有些傻乎乎的,现在看来还是如此,能够让你活到现在,那些被你暗杀的人,其实死的半点也不冤枉。”
“难道动手之前,你就没有奇怪我刚才是如何一眼认出你的为何见到你出现在此地没有半点吃惊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如今反倒是你落入到了我的囚笼之中”
孙午苦笑一声,半低着头,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战力,“你到底是如何下手的,自从我到了山阳之后一直谨小慎微,你不可能有机会的。”
云澜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拖延时间,你还等着赵西来救你你还真是可怜,傻的可怜,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承认你心中的好兄弟就是出卖你的人,不愿意承认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是拜他所赐。”
孙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沉沉黑夜。
而在那黑夜之中,终归是没有冲出来那道他希望出现的身影。
“他为何如此”
云澜招了招手,指了指身前的座位。
“坐,毒发还有些时间,你我还能慢慢聊。”
孙午起身,与云澜相对而坐。
云澜给他倒了杯酒水,“不论怎么说都是故人相逢,值得喝一杯。”
孙午此时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他把身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出来在江湖之中厮混的,尤其是他们做脏活累活的人,生死其实早就已经看淡,只是他独独想不通的是赵西为何要出卖他。
他是个双手染血的凶徒,对被他所杀之人从来也不曾有过同情。
在他看来,被杀之人技不如人,自然就该死。
可他唯独看中兄弟情义,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最后竟然死在生死兄弟手中,无论如何,他心中也是意难平。
冷汗一直顺着他的脸上流下,在他脖颈处,有一条血线顺着脖子不断朝下蔓延。
“他到底为何如此?”
至于说是因为云澜和赵西的私人情谊,孙午更是不信。
。
云澜看了他一眼,“依着你我之间的仇怨,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要你做个糊涂鬼也不错。”
“不过我今日心情好,就要你死个明白。”
他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赵字。
“因为他姓赵。”
孙午依旧是一脸错愕,他自然知道赵西姓赵,可这和他背叛斗米教又有何关系
“想不明白”云澜一笑,“你可知道当年北方中原之地,曾有一国以赵为号”
“他赵西的出身,可不是如你我一样的寻常人家。”
“我问你一句,如果你祖上身家富贵,可到了你这一代却落魄的很,难道你就甘心看着家里一直落魄下去你自然是不愿意的,既然不愿意又能如何身单力孤,复国无望。自然是要找外力。”
听到这里,孙午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说他是找上你了。”
云澜点了点头。
“他想要人马,他想要复国,找到如今春秋鼎盛的斗米教自然无用,也只有我这个不算值钱,可也勉强算是有了人手的人能够帮上他一把。”
“所以现在你知道他为何要出卖你了因为你就是他的一张投名状,没有你的项上人头,他如何能取信于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辛苦,所以你死的,其实也算不上冤枉。”
事情已经明了,前因后果,如今已经是一目了然。
孙午突然狂笑起来,踉跄起身,带倒了身后的长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云澜。
云澜身边的护卫想要将他拦下,云澜却是挥了挥手。
孙午果然力气不足,哪怕是用尽全力,也没能到云澜身前,只是扑倒在了他脚下。
倒地之后,再也没能起身。
百里玉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为此人可惜。
“你何必还要杀人诛心。”
云澜笑道:“怎么,觉的他有些可怜如今有你可怜他,那当年被他所杀之人又有谁来可怜”
“出来混江湖,自然要讲混江湖的规矩,万一我有一日落魄了,也无需旁人可怜。”
百里玉忽然道:“真的要帮赵西复国”
云澜捻起桌上的洒杯。
“不论你我如何想,都要承认一件事,这个天下越乱,对咱们越有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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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堵住吴非马车的朝清秋正在和赵深叙旧。
“多日不见,你的气色不如当日了。”
赵深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既然堵住了吴非的马车,这些人应该立刻下手才是,可看着他们如今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故意拖延。
只是赵深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不动声色。
“不知道朝先生拦住咱们吴县令的马车是为了何事莫非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朝清秋看了他一眼,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身后的黑衣教众中有一人悄然离去。
“只是云澜大师忽然间想起还有一事没有和吴县令商量,所以想请吴县令回去一叙。”
赵深皱了皱眉头,给身旁的周佗打了个眼色。
周佗会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此时的人手不多,远远比不上朝清秋带来的人马。
不过他们这边有他们这两个四品高手,而对面只有朝清秋一人,不是没有胜算。
朝清秋忽然笑道:“吴县令迟迟不下车,难道他此时不在车里,而是早早的已经溜了”
赵深没言语,当初他和朝清秋一战,就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思绝对不在自己之下,既然此时他已经出说这句话,那多半是已经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无错更新
迹。
如今吴非确实不在马车上。
自打从丰收大会中出来,吴非就已经早早的换了马车,从另一条小路直接返回了县衙之中。
所以也才会有他和云澜在丰收大会中说的,云澜不在丰收大会中动手实在是可惜了。
甚至于今日他穿着黑袍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掩人耳目。
朝清秋笑道:“说起来也不怪他吴非弃你们于不顾,大人物嘛,怎么能够以身犯险爱惜性命,人之常情。”
“所以如今,你们还想替吴非拼命不成”
赵深有些迟疑,周佗却是厉声道:“如今我们二对一,怎么看也是我们的赢面要大,你实在是太猖狂了,你人多又有什么用处”
“有道理。”朝清秋忽然指了指他们身后。
“所以我一直在等,不然我一个打你们两个,确实没有把握。”
原来在巷尾处,赵西已经现身,与朝清秋一前一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朝清秋笑道:“认识吧,你们应当见过了。”
见到拦在他们身后的赵西,即便是赵深都是一愣,显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个自己找到吴非这边的斗米教的盟友,怎么就突然反水了
而且一直和赵西一起出现的孙午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赵深原本只是有些迟疑,如今更加犹豫不决,打与不打,做不下决断。
吴非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剿灭追兵,也就是要杀死朝清秋。
原本一对二他们多少有些把握,至少全身而退不难。
只是如今所有事情都透露出诡异。
真的动起手来,胜负如何,倒是真不好说了。
朝清秋卷起袖子,一手平摊,做了个请的姿势。
“原本二对一,如今二对二,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