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真是大气!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前段时间外邦进贡的金丝镯吧?”
锦盒打开的瞬间,张瑾怀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前些日子外邦使臣曾到过晋王府,带来了整整一大箱绫罗珠宝,而这金丝手镯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手镯就到了顾小侯爷手里,成了他讨人欢心的宝物。
顾云澈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送给凝儿的东西,定是样样都是极好的。”
得了张瑾怀的夸赞,他笑意更深,直接从锦盒中取出手镯卡在少女腕间。
“只有这种艳丽华贵的物品,才配得上凝儿的国色天香。”
沈知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取下腕间的镯子时,忽见裴之伸手接过她怀中的画轴。
男人腕间沉香珠串微微晃动,在她眼前投下细碎的阴影:“时辰不早了,表妹该跟我回府去给祖母道个平安。”
他这话时说的没头没尾,沈知凝只觉脑袋发懵。
裴老夫人素来都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也很少去福寿堂请安,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事?
“表哥...要不还是你先回吧,我等会儿和小侯爷一同回府。”
她下意识地逃避与裴之独处的时光。
男人的视线在她腕间停留片刻,转身时广袖带起松香:“你尚未出阁,不宜与外男过多接触,马车已经在路口备好了。”
“将该还的东西还回去,”他顿了一瞬,又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裴之说完便走了,只留下身后面色尴尬的三人。
沈知凝原本不想走,可耐不住他说出的命令。
于是她着急将镯子褪了下来,塞回顾云澈手中,“今日我就先回去了,剩下的事,等明日去了学堂再议。”
少年虽有不舍,可还是放她离去。
一直站在角落的张瑾怀此时眸中却闪过一道精光。
他看了眼抱着画轴的许清荷,又转头盯着眼脚步匆匆离去少女的背影。
依靠他为官多年的敏锐直觉,瞬间就猜出了这几人的心思。
看来这位裴大人的软肋,他已经找到了......
归途下起细雨,沈知凝窝在角落,盯着男人执卷的手。
雕花玉炉在紫檀木案上飘着青烟,熏得她脑袋发晕。
胡商的酒一向酿出来度数比较大,后劲也足,刚饮时只觉甜滋滋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酒劲渐渐飘了上来。
所以沈知凝这会儿靠在软垫上,只觉天旋地转,连话也不想说。
她阖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却在经过朱雀门时,听到裴之阴沉的声音。
“你今日喝酒了?”
轿子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忽然变得清晰,沈知凝将手往袖中缩了缩,鬓边的海棠花簪子却在此时摇晃的厉害。
她强撑着清醒:“表哥说笑了,我今日只是与小侯爷一同逛街游玩,并未饮酒。”
见她不认,男人的玉扳指扣在书页上,冷冷一声响。
“胡商酒肆的琥珀光...”裴之合上了书卷,喉结滚动间带着一声叹息,“小侯爷素来没有规矩,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同胡闹起来。”
沈知凝耳后的肌肤渐渐洇出胭脂色,脸上是说谎被戳破的羞愧。
不是说他整日都在书堆里泡着么,怎么鼻子倒是比后院的大黄还灵......
“裴府最注重清誉......”
“清誉?”她忽的笑了一声,眼尾染着醺染的红,“我又不是裴府的人,在乎那些清誉做什么?”
“再说了,我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倒是表哥...总是盯住我不放,处处寻我的错处,想将我束缚在府中。”
她已经有些醉了,所以说话也就更放肆起来。
“我倒是还想问问表哥,你对我这般上心,难道是...想把我娶进府中?”
裴之执卷的手忽的一滞。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表姑娘刚才的话...娶她入门?
在无数个梦到她的夜晚,他都会在心底浮现出这个荒诞的想法,可每当清醒后,他又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可如今,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就被她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男人的手指忽的收紧,露出带着血色的骨节来。
他缓缓搁下书卷,锦服上银线绣的竹纹在烛火下泛出冷光。
沈知凝借着酒劲,靠了过去,却在马车颠簸的途中不小心跌进男人的怀中。
他的呼吸扫过她颈侧,带着松烟墨的清苦:“男女有别,不与外男在外饮酒,是府邸早有的禁令。”
车外凉风卷着雨粒子扑在窗柩上,车内暖意却灼的人发慌。
沈知凝突然抓住男人正要收回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按在自己滚烫的耳垂:“表哥不妨再看看,可止不能同外男喝酒这一处犯了禁?”
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少女广袖间溢出的甜香混着香炉内熏着的柏香,在狭小的空间内酿出奇异的甜。
裴之僵着手指,掌下血脉突突直跳。
表姑娘云鬓上的茉莉香油混着酒气往鼻尖钻,不禁让他想起前几日在书房内做的那场旖旎的梦来。
“表妹...你......”
马车猛地停下,他口中未尽的话语化作少女的一声惊呼。
恍惚间,裴之伸手揽住了那将要跌倒的娇软身子,顺势将她带入怀中。
温香软玉撞得人心口发麻,他才惊觉衣衫下早渗了层薄汗。
“公子。”落雪在外口扣了扣车窗,“已经到府门口了。”
“知道了。”
裴之望着怀中人发顶颤颤巍巍的海棠花簪,心跳都跟着急促起来。
.........
翌日,当阳光透过花窗洒进来时。
沈知凝缓缓睁开了眼,青瓷枕透着凉意,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昨日零碎的画面突然涌了上来。
马车在细雨中摇晃,车内玉炉里染着的柏香,还有...裴之手上那枚御赐的扳指。
“小姐你可算醒了。”
玉珠听到声响,捧着鎏金铜盆进来,帕子浸在温水中拧出细碎水声,“昨个儿您回府时醉的厉害,是表少爷亲自将您送回院中的。”
铜镜里映出少女陡然睁大的杏眼。
裴之送她回的听竹苑?
沈知凝攥着锦被的手指节瞬间发白,昨日她与顾云澈去胡商酒肆里饮了酒,后来在书画铺前碰到了裴之和许清荷,再后来...后来似乎她上了裴之的马车,柏香混着梅子酒香,她记得她扯着男人的衣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表少爷,他可有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