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古淮渡一脸犟种的表情,随野啧了一声。
他手指上移,一手拽住古淮渡的头发,另一只手取下他身上的信号发射器。
给外面的人发送完一切正常的信号以后,随野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古淮渡走向那面能抵挡高性能爆炸弹的单向玻璃。
而后扣着他的脑袋,抬臂,发力,狠狠撞向了玻璃。
砰!
砰!
砰!
肉体碰撞玻璃的闷响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骨裂声,让人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只可惜随野是个聋子。
还是个正在气头上的聋子。
撞到不知第多少下的时候,感到疲惫的随野这才停手。
侧头一看,古淮渡的额头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眼睫被染成一绺绺,鼻子下面也在缓慢淌血,一些流进半张的嘴,一些顺着下巴滑落。
见状,随野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整个脸都按在了玻璃上,自己也跟着倾过身。
对上了古淮渡那涣散的视线,随野的眼神冷漠到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被被他踩死的蝼蚁。
此时此刻,两人的处境彻底颠倒,说热身运动结束的家伙沦落到头破血流的下场,现在古淮渡才是那把刀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随野扯了扯嘴角,“挺耐揍的啊…这下还能*得起来吗?”
古淮渡眼睫不住地眨动着,伤口处还在往外冒血,脸上却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舒爽交错的神情。
随野眼底嫌弃愈深。
“精神不正常的傻x。”
“……”
古淮渡艰涩地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只有浓郁的血腥味,跟一连串不成调的气音。
随野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学着他刚刚的动作,摸过那一节节凸起的脊梁,而后狠狠一肘下去——
听不见古淮渡的惨叫,但能感受到古淮渡那一瞬间的剧烈挣扎。
随野松开手,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的古淮渡,贴着玻璃软软滑倒在地,萎靡无力。
先前鸡飞狗跳的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随野垂眸扫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古淮渡,阖上眼,深吸一口气,蜷缩起还在发颤的指尖。
随野是在风头正盛之时从反派组退休的。
头两年里,他对那种包裹在糖果里的和平生活可谓相当不适应。
远离暴戾与争斗的戒断反应直观表现在他身上的,就是那极深的黑眼圈,跟有些神经质的眼神。
当时和他同一批退休的同事上街看见他,都是绕道走的。
为此,他还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然而到了现在,习惯养花钓鱼的退休生活的随野,又很久没体会过只用拳脚把人打晕,然后被暴力行径激得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掌心里似乎还残存着刚刚古淮渡在被砸时的战栗与挣扎,随野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恍惚找到了一点重回老本行的感觉。
他不抵触用拳头解决问题,但眼下的境地可不允许他心底那些阴暗破土而出。
他得冷静下来。
这里是古淮渡的地盘,虽然打爽了,但后面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
随野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平复过快的心跳,坚定地将那头试图破笼而出的野兽重新驱赶回暗处。
而后转过身,正打算休息一下,再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抬眼却见横七歪八的书架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对上那双雾蒙蒙的蓝眼睛,随野的眉心不受控制跳了两下。
【oceanus】怔怔地盯着随野。
飘忽的视线掠过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颊跟脖颈,在触及随野的目光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眼。
随野吐出一口气,走过去扶正椅子,坐下以后,上身微微压低了些,挑着眼睛望着【oceanus】,问:
“什么时候来的?看见了多少?”
嗓音含着刚发泄完怒气的喑哑。
在随野犀利的注视中,【oceanus】显得格外无所适从。
它看看地上躺着的古淮渡,又看看冷着脸散发的低气压的随野,张了张嘴,“啊”“啊”了好几声,什么都说不出来,怀里又拿着东西,没办法用手比划,急得额头都在冒汗。
随野面无表情地盯着它,半晌,有点疲惫地压了压眉心,招招手。
“过来。”
这句【oceanus】听懂了,并且实施得很迅速。
它踩着小碎步,急急忙忙走到随野面前,蹲下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随野。
随野接过后,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是本儿童绘本,从书封上的折痕跟褪色插画可以判断出有些年头了。
“《沉睡公主》?”
随野放下书,看向【oceanus】,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它举着写字板:
【书,给你看。】
随野“哦”了一声,没多在意,倾身继续追问刚刚的事:“告诉我,你都看见了多少?”
他一面说着,一边将捏着黑色短管的手搭在【oceanus】后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杀掉它。
【oceanus】的鼻尖距离随野的大腿,不过两指距离,鼻腔灌满了独属随野的味道。
而且还是在脖颈被拿捏住的情况下。
它双眼圆瞪,半边身子都僵住了,僵得发麻,脸悄悄地红了。
见它迟迟不应,随野耐心告罄。
他扬起臂,正欲动手。
【oceanus】提起写字板:【我看到了一点。】
随野眼神一暗,找到合适的刺入角度,将针头对准了【oceanus】要害。
【oceanus】还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对于头顶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一无所觉,纤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
然而就在那枚能夺它性命的毒针时即将被射出的前一瞬,【oceanus】率先抬头,“你…看!”
它磕磕绊绊地说着,将装着一团涂鸦的写字板给随野看。
随野扣动机关的手指蓦地一顿,朝玻璃那里看了一眼,拧起眉。
片刻,他转过头,敛眸盯着【oceanus】。
沉吟片刻,慢慢收回手,视线落到那块写字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