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走到他身边,踌躇着正要说话,却见桌案上放着的一封请柬,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方鱼年的婚事。
还未张口,忽如其来的思绪已经打乱她满腹的草稿,她只得按下,看着请柬问:“这是?”
“今日乾金侯府送来的,说是世子莫泓的幼子百日宴。”汤予荷收了请柬之后,还没有看过,随手放在一旁。
“什么时候?”李云昭问。
他拿起请柬翻看,耸肩道:“巧得很,和方鱼年的婚期是同一天。”
都是在下月中秋的后一天。
“你要去吗?”
汤予荷微微一笑,“差人送礼去就是了,毕竟还是鱼年哥的婚礼重要,咱们可不能缺席。”
李云昭点点头,在书房中踱步,扭头看见自己画给他的那封“窗外花”的信,被裱起来挂在了墙上,就在那幅春山纵马图的旁边,两只蝴蝶画得稍显潦草,与整个书房格格不入,十分违和。
她有些哭笑不得,嫌弃道:“什么东西都挂起来,也不嫌难看。”
“难看吗?”汤予荷站起身走到她身后,长臂环住她的腰,懒洋洋地道,“那你倒是给我画一幅好看的。”
“我又不是画师,还指望我给你画一幅绝世名画不成?”李云昭撇了撇嘴,她的画技就那样,再认真仔细,也画不出佳品。
汤予荷低下头,唇角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耳廓,轻声道:“那我给你画,画一幅松山美人图,可好?”
松风阁有一片假山松林,曲渠蜿蜒,静水流深,景致宜人,是个适合采景作画的地方。
李云昭想起他藏起来的那幅,壁云山秋猎图,画法细腻,栩栩如生,确实让人心生喜欢。
她沉吟片刻,点头准允,“好啊。”
“今日喝酒了?”汤予荷弯腰在她颈边细嗅,闻到清香之中,有洗不去的酒气,就知道她喝的还不少。
李云昭被他弄得脖颈泛痒,嗯了一声,伸手去扶他的额头,“清儿心情郁闷,就陪她喝了几杯。”
“她倒是郁闷。”汤予荷叹笑一声,“卓靖许多天都低头走路,不好意思抬头见人,不过……他遭了一次罪,陛下反而给他不少补偿,似乎,还有意将乾金侯府的七小姐配与他。”
“乾金侯……”李云昭思索片刻,淡声道,“我记得他以前好像和陆家有些牵扯,还反对过李皎,现在是服了?”
她所说的陆家,正是曾经下毒想谋害她的驸马陆允庭一家。
“不错,乾金侯的叔母,正是陆家长房小女,也就是陆允庭的亲姑母,大理寺和都察院审查陆家和盛太尉的时候,她为了让丈夫和整个乾金侯府摆脱牵连之罪,便上吊自缢,终归只是个出嫁的女儿,搜不出乾金侯和陆家来往的有关罪证,这一条线就翻过去了。”
汤予荷握住她手,又道:“乾金侯这几年一直安分守己,陛下给他的小女儿许个状元,也不失为一种拉拢的手段。”
“你与乾金侯世子交情不错?”李云昭问道。
“谈不上好,点头之交而已。”
汤予荷说着,自然地低头亲了亲她雪白纤细的后颈,话锋一转,忽然问道:“若是当年陆允庭没有谋反,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提起曾经和她有过一段名分的人,他的语气都有些不爽。
“不会。”李云昭没有一丝犹豫,果决回答,“若不是发现他和盛钟鸿勾结,买通宫女下毒害我的证据,我不会选他。”
“那你,原本预备选谁?”
李云昭转身看向他,笑问道:“你不知道吗?一定要我说出来?”
汤予荷垂眸浅笑,幽深漂亮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她,“说吧,我想听你说。”
“选你。”
她眉目温润,语气不带一丝玩笑,正色道:“我一直,都想选你。”
待她说完,汤予荷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抿唇低声道:“这次抓住了,就永远不要放开,无论如何。”
“好……”
说着说着,李云昭已经将准备坦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在他深邃温柔的目光中,踮起脚仰头亲吻他。
与身后的墙上,一对草墨的蝴蝶一样,飞舞缠绵。
错失了一次良好机会,李云昭始终没找到一个好的契机开口,每每想要说出来,都遇上别的事情打断。
这一拖就是四日之后,齐行带着消息回来了。
“夫人,许慎已经带着大部队在七虎山驻扎,按夫人的吩咐,都是入夜后分批进山,并未引起官府的注意。只是尤听风那边不太顺利,有个姓费的一直不服从安排,还想要叛逃队伍,尤听风发现后怕他坏事,就把人杀了,但是尸体没有处理好,被附近的百姓发现,然后报官了。现在尤听风一行人藏进了凌河西边的山林里,周边安排的其他人也联系不到他们,我让人潜伏下来,随时探查消息,另外也防止他们回七虎山去接触大部队,免得全都被官府盯上。”
李云昭点了点头,“你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办。”
齐行应了声,“是。”
“你也辛苦了这么多天,先休息几日。”李云昭看着他,眼神欣慰,“前两天你哥哥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侯爷下朝,我同侯爷说一声,给你们放几天假,让你们兄弟俩团聚团聚。”
“不用。”齐行连忙摆手,“我不累,况且我们兄弟俩在一个屋檐下,什么时候都能见面,夫人就不必费心了。”
看着他下巴冒出一片青茬,眼底乌青,衣摆裹泥,狼狈不堪的样子。李云昭有些于心不忍,摆手道:“好了,逞强什么,人都是肉身做的,都不是钢筋铁骨,去休息吧。”
再不给他放休,底下的人都该抱怨她铁石心肠了。
齐行犹豫片刻,拱手道:“是。”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李云昭又叫住他,“对了,那些事情……”
齐行了然,郑重道:“属下明白,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丝一毫。”
李云昭叹了一口气,“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