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自己肉身正在一点点出现微妙的变化,夜十七心中喜不自禁。
如此一来,那所谓的痛楚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然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多久,夜十七不得而知。
这个过程进展的十分缓慢。
难怪厉洛风事先让自己处于一种昏厥的状态,估计最开始的时候,也是痛苦最为剧烈的时候,而且进展实在是太慢了,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内,就算自己的韧性和耐性比较强,也未必能够坚持得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亦或是几个时辰,甚至可能是几天。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无比漫长的煎熬中,夜十七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一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感觉到身体上的剧痛终于开始逐渐有了减轻的迹象,这种迹象,是随着剑息与肉身逐渐完成融合而产生的。
他的心里清楚,也就是说,自己剑体的塑造应该是完成了一个过程。
至于究竟是哪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在剑体塑造之中属于哪一个阶段,他不清楚,毕竟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只存在于听闻的层面上。
随着剧痛的减轻,夜十七的意识便可以放松一些。
按照厉洛风的叮嘱,他一直仔细的观察自己的肉身,哪怕一丝一毫微妙的变化,同时去尝试适应自己这具经由剑息淬炼而成的剑体。
另外,每隔一段时间,夜十七都会留意就在他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厉洛风。
清晰可见,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厉洛风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甚至他的额头上也开始逐渐溢出了汗珠。
但厉洛风一直保持着严肃的神情,显然,这段时间虽然自己一直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厉洛风所付出的也许更大。
塑造剑体,绝不是一个容易且简单的过程。
而厉洛风在倒悬山一战中,根基受损,修为消耗也不小,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他所承受的,不比自己少。
夜十七的心底里,难免会生出一丝感激。
不难想象,倒悬山一战后,厉洛风没时间疗伤恢复,便行此事,这对他的根基和修为,只怕又会是一种不小的损伤。
随着痛楚的减弱,夜十七的剑体逐渐塑造完成。
又过了不短的时间,已经不会再有痛感传来,而且曾经围绕在周身的浓郁剑息也已经消失不在。
夜十七的肉身,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存在,一种可以容纳剑息,甚至可以吸收炼化剑息的剑体,就连丹田气海内的神婴,也具备了将元力和剑息互相转化,相容的能力。
换句话说,此刻的夜十七,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把剑。
这也是人剑合一的极致状态。
夜十七盘膝打坐,正在悉心感悟着自己这具肉身的妙处,而对面的厉洛风,终于算是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成了。”厉洛风悠悠开口,语气苍老中带着乏力。
夜十七缓缓睁眼,当他看到厉洛风此刻的状态时,不由得剑眉紧锁。
“前辈,您……”
这时的厉洛风,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全部化为银丝,脸上的皱纹也堆垒了起来,目光浑浊,尽显老态,非但是容貌上,气息也变得虚弱了很多。
厉洛风缓缓摆手,示意夜十七不必多说。
“小子,也许你说的没错,此次倒悬山之战,老夫以强提境界的方式胜了,是一种自欺欺人,老夫这心底里,终是不甘……”
“怎奈,一时心急求胜,以至于损了根基,终其一生修为怕是不可能再有所提升了。也就是说,老夫不可能再与厉洛云真正的分个高低了。”
“老夫一生追求极致的剑道,心无旁骛,以至于形单影只,孤身一人,到头来……”
这一刻,厉洛风给夜十七的感觉,全然没有了那种剑道强者的气势和气魄,他就像是一个耋耄老者一般,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实际上,厉洛风作为一个真武境后期的强者,就算是道基受损,就算是修为不会再继续提升,甚至倒退,他也是一个绝对的强者,普天下亿万修者所无法企及的存在。
就算是夜十七的外婆圣莲仙姑,在他面前,只怕也逊色不少。
但夜十七同样清楚,每个人在每个不同的层次,都有各自的追求,一个乞丐也许求的就是一顿饱饭,一个农夫求的是衣食无忧,风调雨顺,即便是一个修者,也不可能天天梦想着所谓的永生。
所有人的路,都有其追求来支撑着,追求就是一种前行的动力和力量。
一旦没了,则心灰意冷。
所以,即便像是厉洛风这种真武境的剑道强者,在忽然间失去了前行的希望时,一样会感觉到沮丧和失落。
却不知,他所拥有的,和所达到的高度,早就是无数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了。
夜十七能够体会厉洛风此刻的心情,却无法体会厉洛风心中的那种怅然和忧愁。
也许,人在不断攀登的时候,不会去过多的思量。
但有一天停下了脚步,蓦然回首,却是几分忧愁,才发现在这条路上,由于自己的执着和固执,失去了很多很多……
厉洛风这一刻就是如此。
他是一个从不会回望的人,但现在,却也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思之感慨,却一切不再。
夜十七缓缓起身,而后躬身一拜:“前辈……”刚招呼一声,他稍有迟疑,最后便想跪地施大礼,也许这个时候,是该称一声师父了。
可他却发现,自己身躯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跪不下去。
显然,厉洛风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
夜十七不由得剑眉皱了皱:“前辈,我之前所言并非只是想让您助我修炼,晚辈的确有拜师之意,现在,您已经助我修成剑体,此等大恩形同再造,您就是我的师父了。”
厉洛风挑了挑眼前白发,浑浊的目光盯着夜十七。
“助你修成剑体,不代表就要收你为徒,老夫多年前曾欠下那陆老怪一个人情,就当是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