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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

邸自清、越哲文与欧阳广三人,此刻正被狱卒领着往牢外走去。

他们一步三回头,眼中多了些许担忧与不舍,走到牢门前,纷纷紧抓着那冰冷的牢栅。

邸自清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陛下,臣等就先出去了,这阴森的牢房,您一人在此,可要多多保重自己啊。”

越哲文也赶忙附和,神色恳切,“陛下,太上皇不过是一时动怒,相信很快就会放您出去的。”

欧阳广用力地点点头,信誓旦旦道,“陛下,倘若太上皇执意不放您,臣等定会常来看您,给您送些热乎饭菜,绝不让您饿着。”

然而,坐在阴暗角落里的应以安,此刻却满心烦躁。

她动也未动,连头都懒得扭一下,“滚!”

这三人虽一片赤诚,却太过聒噪,只盼着他们能速速离去,让自己寻得片刻清净。

未时二刻。

牢房深处。

应以安被绑在十字架上,囚服早已被皮鞭抽打得破碎不堪,条条鞭痕交错纵横,皮开肉绽之处,鲜血汩汩涌出,顺着她的身躯,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未时七刻。

牢内阴暗压抑,腐臭气息弥漫。

念怀疾步而入,见被缚在十字架上、伤痕累累的应以安,心猛地一揪,当即厉声喝道,“停手!”

不过短短三四个时辰,原本安然无恙的应以安,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皮开肉绽之处鲜血淋漓,衣衫破碎,任谁看了都痛心疾首。

她厉声叱问,“到底是谁给了你们僭越的胆子,竟敢私自对陛下施以酷刑?律法何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室威严?”

福才仰着脑袋,尖声尖气道,“太上皇有令,这不懂事、不听话的傀儡皇帝,就该狠狠惩戒一番!”

话落,他拿眼角余光斜瞟了下狱卒,轻轻一挑眉,狱卒立马心领神会,再度高高抡起鞭子,恶狠狠地朝着应以安抽去。

电光火石间。

念怀攥住了那来势汹汹的鞭子,“陛下若是因你们有个好歹,你们觉得自己有几条命能担待得起?”

应以安贵为一国之君,即便眼下沦为阶下囚,龙威不再,可也不该被这些卑贱的下等奴才肆意欺凌。

他们怎敢如此大胆,竟将残酷刑罚轻易施加于皇帝之身?堂堂天子,即便时运不济,也绝非他们可以随意折辱的,这般行径,实在是目无尊上、悖逆至极。

福才脸上挂着谄媚又带着几分得意的假笑,凑近念怀,轻声细语却又暗藏威胁,“国师,太上皇早料到您会插手此事,特意嘱咐奴才给您带个话。您要是执意阻拦,那可是亲手断送我北朝的国运呐。这其中的轻重缓急,您肯定能掂量得清楚。”

太上皇已然下达了指令,这些人哪敢违抗?

在他们心中,得罪任何人都不能触怒太上皇,毕竟太上皇才是他们真正的靠山与主子,只要太上皇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哪怕是对皇帝动用酷刑,也毫无顾忌,只想着讨好上头,全然不顾天理国法与君臣纲常。

念怀此刻满心都是对应以安的担忧,哪还顾得上福才这番威胁话语。

她双目通红,眼中燃烧着怒火,掐住福才的脖子,将福才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咳咳咳……”

福才双脚离地,双手拼命挣扎着想要掰开念怀的手,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

那狱卒见福才被掐得双脚乱蹬、面色紫涨,一哆嗦,手一松,鞭子‘啪嗒’一声重重跌落在满是污垢的地上。

念怀冲那狱卒吼道,“我明明白白说了不许打了,你是耳朵塞了棉花?还是真聋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福才被掐得呼吸困难,却仍强撑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停……停了鞭子,便是打断祭祀……国师,您可知道这后果……”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刹那间。

“祭祀……”

牢里响起应以安气若游丝的声音,“听闻余州临城有一海神,一袭素白衣衫,身姿绰约,这海神……莫不是你?”

她拼尽力气撑开沉重的眼皮,嘴角鲜血顺着下颌蜿蜒滑落,在破旧的衣衫上晕染出刺目的血痕。

“……”

念怀听到这话,钳制福才的手猛地一松,好似被什么狠狠蜇了一下。

“呼呼呼……”

福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

念怀垂眸,双唇紧抿,默认了这一切。

见此。

应以安牵动嘴角,那笑容似是被苦意浸透,嘴角干涸的血迹被这动作扯裂,新的血珠渗了出来,顺着下巴滚落,“……照这般看来,那些以活人祭祀的恶行,皆是你在幕后操控,对吗?”

念怀眼眸低垂,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是安素的孩子,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她对安素,那是深入骨髓的一往情深。

从前,无数次凝视着安素的身影,目光中满是深情与眷恋,可这份炽热的爱意,自始至终都隐匿于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分毫。

如今,眼前的应以安,作为安素在这世间留下的骨血,她又怎能坐视不管?念及对安素的那份深情,也定会拼尽全力,护应以安周全。

应以安惨然一笑,扯动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滴落在地上,她气息微弱,“我如今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没多少时日可活了,不如把所有真相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回首过往,所历经的林林总总,就如同被精心编排,每一步都似早有定数,怎么也想不明白,太上皇与国师究竟在筹谋什么,为何非要举行祭祀?又为何要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惨遭屠戮?

念怀眸中满是疼惜,疾步上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恰在此时。

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有几个身着道袍的人快步走进来,动作麻利却又不失小心地将应以安抬起。

念怀看向一旁的福才,“回去转告太上皇,人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