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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黄柏山的供述,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当年做媒的媒人。

媒人年事已高,耳朵背得厉害,络腮胡衙役不得不扯着嗓子同她说话。

“你说张家?”媒婆大声问,“哪个张家?”

“张大牛家!张——大——牛!”

“哦哦,张大牛啊,他家咋啦?”

“张大牛以前成过亲吗?”

“自然成了,还是我给保的媒呐!张家办事不地道,旁人都知道给媒人喜钱,他家,就给了我两个鸡蛋!”

媒婆撇嘴:“就这,后来还想让我保媒,我才不干呢!”

络腮胡问:“张大牛和崔寡妇以前成过亲?”

“谁?”

“崔——英——英——”

“崔英英是哪个?”媒婆一脸茫然。

“就住在张家隔壁的那个崔寡妇!”络腮胡比手画脚,说了好一会儿,媒婆才想起来。

“哦那孩子,她不是嫁了白家老二吗?咋成寡妇了?”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这媒婆的脑子显然已经不大清楚了。

“走吧。”络腮胡丧气道。

陈钰笙却拉了拉他:“你问她张家想让她谁保媒她没干?”

络腮胡疑惑:“你自己怎么不问?”

陈钰笙:“我嗓子不好。”

络腮胡翻了个白眼,还是扯着嗓子问了一遍。

“张家那个老二啊!”媒婆忿忿道,“就两个鸡蛋,打发叫花子呢?再说那张家老二,要模样没模样,要钱没钱,我上哪给他说媳妇去?”

几人没再多问,一同回了县衙。

回县衙的路上,陈钰笙若有所思。

“大小姐又想什么呢?”络腮胡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将从几个孩子口中得知的消息说了。

络腮胡一拍大腿:“那张瑞生,莫不是崔寡妇同张二牛生的?”

他兴奋起来:“若是这样,那他就不是张大牛的儿子,黄慧儿的嫁妆自然也就不必给他了!”

“不像。”陈钰笙摇了摇头,“张二牛到现在还是个光棍,若崔寡妇肯同他生孩子,为何不直接嫁给他?”

“若她同张大牛成亲之事是真的,自然就不会嫁给张二牛。不过孩子可能是张二牛的,这谁都说不准……”

陈钰笙一摊手:“连崔寡妇与张大牛成亲一事我们都不知真假,如今又怎么证明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络腮胡哑口无言,半晌,恨恨道:“我早就说过,成亲应当交一份婚书给官府盖章留存。”

陈钰笙默默点头:“是个好主意。”

这样才能断了一些人钻空子的可能。

第一日就这样毫无收获地过去了。

第二日,徐县令命人提审崔寡妇,问当年是谁给她接的生。

崔寡妇眼珠一转,说是张母。

张母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又是桩无法查证的事。

崔寡妇家没什么人了,张家的亲友早些年也断了联系,真真就是无处可查。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徐县令不得不将崔寡妇放了出来,按着律法,将黄慧儿的嫁妆判给了张瑞生。

黄家就那么一个女儿,老两口当年为了让女儿嫁的风光,给她足足攒了近百两银子的嫁妆,放在县里,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陈钰笙看着喜笑颜开的张二牛,还有面色灰败的黄柏山和钱氏,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单单是她,整个县衙都被一股低气压所笼罩。

“他娘的!”络腮胡骂了一声,“当真就没法子治他们了?那崔寡妇说的话,一听就是假的啊!”

徐县令叹了一口气:“断案要有依据,我们怀疑是假的,就要找出作假的证据,可如今却根本找不出来。”

“可既然是张二牛他们想要嫁妆,就应当让他们找出足以证明张瑞生是张大牛亲生骨肉的证据,”陈钰笙说,“只有一纸和离书,作假太容易了。”

徐县令说:“你说得对,可律法中并未有这一条。”

“律法早该改了。”陈钰笙冷冷地说。

“律法原本就是一点一点完善起来的。”徐县令说,“每年这样的案子都会汇集起来递交上去,可距离最后的修改,还有许多路要走。”

陈钰笙心口闷闷的,忽然又想到那小女孩同她说的话。

离开县衙之后,她立刻让跟着自己的侍卫去张家一探究竟。

张家在院子里洒硫磺的行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万一当真有转机呢?

侍卫后半夜才回来,带回了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

张二牛拖着一个袋子去了后山埋了,待他走了,侍卫挖出来一看,里面竟是一具尸首。

陈钰笙当即跑去徐县令家里砸门。

把情况同徐县令说了,原本还睡眼惺忪的徐县令立刻精神了,连夜召集县衙里的衙役。

众人执着火把跟在侍卫后面上了山,那装着尸首的袋子仍放在地上。

络腮胡一马当先将尸首拖了出来,死者是个年轻男人。

衙役们都不认得他,只能先将尸首带回了县衙,又立即去了张家,将张二牛抓捕归案。

张二牛最初还死不承认,可很快衙役们便在张家后院的柴垛底下找到一把染了血的尖刀,还有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些衣裳。

张二牛长得瘦小,那衣裳一看便不是他的,反倒正能与死者相配。

物证摆在眼前,张二牛不得不松了口。

但他依旧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只说自己一回家,就瞧见这人倒在血泊里,院子里的硫磺也是为了掩盖血腥味才洒的。

徐县令岂容他这般糊弄,这可不是嫁妆案,嫁妆案只涉及钱财,他不好刑讯逼供,如今死了人,徐县令当即命人先将张二牛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外面惨叫声连连,好不容易打完,张二牛已经快没了半条命了。

徐县令板着脸说:“再不说实情,就将你丢进大牢里,到时候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

张二牛涕泗横流:“当真不是小人杀的人啊!小人哪有那个胆子杀人……”

“没胆子杀人,倒有胆子埋尸是吗?来人,给他上……”

陈钰笙忽然打断了徐县令,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于是便问了出来。

“人是不是张瑞生杀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