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覆好容易平息,被纸人附身的马匹骚乱,待回到屋顶的时候,却见祁六双目失神,呆呆坐着,动也不动。
他急忙去其背后,用手在脊柱处一摁,不由变色:“失败了?”
再见祁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徐道覆叹口气,言道:“仙品武学,本就可遇不可求,你既无机缘,也不必太过伤心。其实圣品武学,修炼到极致,也可与仙品一较高低。那个叫马奉的就很不错,实在不行我帮你劝说,让他收你当徒弟。”
本以为这样一说,祁六就会振奋精神。
哪知对方依然无精打采,丝毫提不起干劲。
徐道覆只好蹲下来再劝:“别说是你,青牛山每年不知多少人观云悟道,但能留下的屈指可数。这并非是挫折,而是说你不适合……”
没等说完,祁六突然抬头,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徐兄,你扪心自问,我对婳婳好不好?”
徐道覆被问懵了,心说婳婳是谁啊?
两条恶犬的其中一条?
啥时候起的名,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蛮女。”祁六心事重重的说道:“我最近是不是老想着练剑,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都不会说话,你与她说什么?
徐道覆无法理解,不过觉得婳婳这名倒是贴切,毕竟她骂人的时候喜欢画猪头。
“你突然关心这个作甚?”
“哎呀,生死攸关啊!”心有余悸的祁六,想起那个老人就打哆嗦,“我自认没欺负过她,当然,也觉得自己算不上对她有多好,所以总觉得还不够。”
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道覆狐疑问道:“难不成,你喜欢她?”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突破对方想象的,祁六竟然点头承认,并询问:“你说,男人该怎么做,才算对女孩够好?”
“你认真的吗?”徐道覆嘴巴张很大。
万没想到祁六竟然对蛮女起了心思!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此女除了不会说话,性子大咧了些,身材外貌那均是没话说。
尤其是紧实的蛮腰,对祁六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年,有极强的杀伤力。
于是徐道覆伸手轻拍祁六肩膀,以过来人的经验传授道:“记得嘴要甜,得多夸对方,还有就是夸赞的方式有很多种,想着变些花样,不要拘泥于一种,否则会让人觉得没趣。”
祁六眨了眨眼:“那我该夸她什么?”
“长相,或者……带狗满院子跑很可爱之类的。”
祁六幽幽看他:“你确定带着两条恶犬乱跑,是可爱?”
“不懂了吧。”徐道覆拍拍自己胸口:“夸女子的话,重要的是好听,与真相没有关系。就比方说我,见到孙公子母亲,就夸她天赋异禀,是学道法的好苗子。实际她根本不是,对道法也一窍不通。但这又怎样?还不是欢喜的眉开眼笑?”
祁六似乎明白了,斟酌道:“那我下次就夸婳婳长的好看,说话也好听?”
徐道覆翻个白眼:“前半句还行,后半句你还是打住吧,这跟夸瞎子眼神好一样,纯纯欠抽。”
“哎呀,好麻烦!”祁六愁的头大,“我就没和姑娘打过交道,之前只当她与男孩无异,如今可好,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徐道覆奇道:“你在纪君兰面前,表现的不是还可以么?”
“那不一样!纪君兰是仙子,我是出于发自肺腑的敬畏!”
“那蛮女……婳婳呢?”
“浑身战栗的恐惧!”
“嘿,六,别看你没读过书,这两句词倒是整挺好。不过我还是想不通,这么怕的话,你究竟图啥呐?”
“我图……我乐意!就这样!”祁六不愿多说。
眼见从对方这儿也得不到什么好主意,他想了想,索性从屋顶下去,决定用最简单的法子,也就是为蛮女做一顿好吃的。
知道蛮女不喜欢吃菜,于是祁六先去了大街,准备买些排骨回来炖。
上回买剑花了二两银子,算是把为数不多的家底,花了大半。
如今身上,还有当初从登中带来的几块碎银,加起来不足一两。
除此外,也就只有别人都看不上的前朝应国铜钱。
这玩意很多地方都不认,好在虎塘还能用,就是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按虎塘市价,一两银子足够买八十斤肉,折算成排骨,也得在七十斤左右。
祁六几乎将全身掏了个干净,几块碎银外加一大把铜钱,最终从摊位上换来四十余斤排骨。
正准备回家将它炖了,结果街上驶来辆马车,赶车的见到祁六,立即拽紧缰绳。
帘布一挑,笑眯眯的刑院目钻出车厢,往跟前一站,抱拳拱手道:“祁将军,咱们又见面了。怎么您还亲自上街买菜了?这种事,交给下人就好嘛。”
祁六见是熟人,倒也很客套,表示自己买不少排骨,并邀对方一起享用。
刑院目摆摆手:“将军客气,小人还赶着回宫复命,这次过来,主要是主公让我交给您一封信,以及……还愣着做什么,快抬过来!”
赶车汉子急忙点头,翻身从车厢里,抱出个四方小盒子。
刑院目将信,以及小盒子,往祁六怀里一放,待对方接过,便笑着抱拳告辞,重新回了马车。
乃至当马车调头走远,祁六也没搞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努力在蛮女面前表现,毕竟对方那位一指破开云层的老父亲,太过吓人,说不定尚未离开应南,还在暗地里注视着自己。
回到住处,信与那方盒,被祁六随意放在屋中,接着赶奔锅屋,将排骨放在盆中,用井水浸泡,好释出血水。
似是嗅到排骨腥味,原本还在田间撒欢的两条恶犬,立即带着蛮女返回。
二狗一人入了锅屋,见祁六系上围裙,一副要大显身手的架势,无不高兴。
恶犬摇起尾巴,蛮女则喜滋滋搬了条凳子,坐那儿板板正正的,静等开吃。
见到她,祁六略有踌躇,酝酿了下,才走上前生硬开口:“婳婳,你……天赋异禀,真是学道的好苗子。”
本以为用了徐道覆的说辞,会让对方开心。
哪知蛮女闻言却是呆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并伸出手来,指着祁六,嘴里哇哇啊啊,显得很激动。
祁六点点头:“不错,以后我就叫你婳婳,如何?”
这次蛮女从凳子跳下来,眼睛通红,泪水流个不停,上前抓着祁六胳膊,叫的声音更加急切。
“你父亲回西南了,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糖醋排骨吃过没?我的手艺,是肖老头教的,厉害的很,保证香掉你的大牙。”
奈何蛮女根本听不懂,急的一手拉着他,一手在地上写划。
她画了个扎辫子的女孩,并画条箭头指着自己,随后仰头认真的看向祁六。
祁六挠挠脑袋,不解其意。
蛮女皱皱眉,低下身,又在辫子女孩旁边,画了个土包,看起来像是坟墓。
见祁六依然不理解,她急了,又是跺脚又是大叫,接着一溜烟冲出去。
不一会儿,她将肖老头拽回,然后指着老头,再指着画的坟墓,合拢双手放在脖颈处。
肖老头吓一大跳,瞪眼道:“这丫头心也太黑了!我不过是没让两狗吃屎,她就想着把我埋了?!”
祁六也看不明白,赶紧用手比划,并告诉蛮女,老头还能活,等过几天再埋不迟。
见二人都不理解,蛮女又急又气,竟是突然将手伸进嘴里,拼命去扯舌头。
慌的祁六、肖老头上前阻止,费好大力气才将她摁住。
其中祁六更是惊出一身汗,四下乱瞅,生怕那位戴皮帽的家伙,从哪里钻出来,然后把自己给咔嚓了。
冷静下来的蛮女,抱膝坐在长凳上,面对肖老头掏出的糖果蜜饯,丝毫不感兴趣。
“傻闺女,你为嘛那么生气啊?”肖老头碰碰她肩。
蛮女上半身晃了晃,将脑袋偏向另一侧。
“我允许那两条狗吃屎了,你看行不行啊?”
蛮女突然转身,抬手指向祁六,小脸气鼓鼓的。
肖老头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让狗吃,让他吃。”
正烧锅给排骨焯水的祁六,狠狠翻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