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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9章 用间

林思衡陡然回头,眼神惊疑不定:

“柳芳?他居然还活着?他如何接了右掖?”

说着又摇摇头道:

“算了,既已是事实,原因如何已不重要了。他先前败军进宫,便了无音信,大家都当他是死在了诰狱里,原来竟是被皇帝给藏起来了,倒是好心机,好手段.....”

孙机有些担忧道:

“之前公子就对他不曾宽待,更是亲手抄了理国公府,柳芳只怕是已对公子恨之入骨。

此番叫他掌了右掖,这对公子大大不利,要说起来,将理国公府抄家的圣旨就是皇帝亲自下的,皇帝居然还敢放他掌军....”

林思衡也皱着眉头,眼神沉凝,忽然又笑道:

“使功不如使过,虽是皇帝下旨将理国公府抄家,可只要他不敢造反,他对皇帝便是连恨也不敢恨。

理国公府被抄,虽是我被皇帝逼着参合了一手,可其余七家公府也都只在嘴上声援,暗地里落井下石,又能瞒得过谁去?柳芳虽恨我,只怕与如今的其余六家公府,也只剩下面上那点交情了。

况且他要想重振理国公府,也只有紧紧抱着皇帝的大腿。他可还做了些什么?”

“公子说的不错,自他接了右掖,各家无不惊诧,不过这柳芳倒像是转了性子,似乎也并不记恨几家公府落井下石一事,只亲自带着礼物上门,将被各家买去做下人姬妾的几个儿女要回来便罢。

他如今回不得理国公府,便只置了套小院住着,给他那位自裁在诰狱里的夫人草草办了丧事,又约束家人,不许那几个儿女出去招摇报复,便是他那个二儿子如今被人打折了腿,他也不去纠缠查问。

西府这边他已来过一回,是贾赦出面招待。只是却不曾往东府这边来。”

林思衡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理了理袖子,轻声道:

“看着在诰狱里住了两年,是有了些长进。

东府这边,他自然是不来的,一则到底是我出面抄了他家,他若还来与我修好,未免又显得过于心机深沉。

二则如今说起来,我与他都算皇帝夹带里的人,又都掌着一支兵马,若再关系密切,岂不是在给皇帝上眼药?他好不容易才复起,哪里又有这个胆子。

其三,如今他柳芳已不是理国公府里的老爷,失了与其余几家公府平起平坐的资格,好歹面上还有些交情,以柳家如今的情况,各家本就对柳家有愧,若再谈记恨报复,反倒是要逼着各家下死手。

倒不如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歹维持着面上的亲善,说不得还能有些好处,也省得平白招祸。

除了几家公府,他出来以后,还和哪家有来往?”

孙机将帽子摘下来,挠挠头皮道:

“此外便是忠顺王府,柳家早前那位三姑娘,就是赦大老爷瞧上的那个,不是就被忠顺王带回去做了姨娘?据说还挺得宠。

柳芳将其余几个儿女都接回来,连被发往充军的,也都求告了回来,独独这一个,依旧留在忠顺王府里。

柳芳这些日子便常去忠顺王府宴饮,看起来已经走的颇近。”

林思衡便又想起那个曾在贾蓉案中,打过几回交道,对贾府恨之入骨的亲王,哑然失笑,怪不得贾母愈发坐不住了......

“小五进京,你见了没有?”

孙机也笑着点头道:

“自然是见过了,这么多年不见,差点都没认出他来,如今他带着那江少元的荐书,已投到梁王府,又做回了护院。”

林思衡微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发出规律的声响:

“找个机会,让小五露一露脸,叫他走梁王的路子,投到右掖去......”

————

等孙机走后,林思衡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任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还留着柳芳,来了这么一手,柳芳便是为求自保,也必是要忠心耿耿,下死力气为皇帝办差。

陡然又多出来一个敌人,而且还是有兵马的,虽说柳芳未必就有了多大本事,可再怎么说,右掖也有几万人马,林思衡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正坐在那里发愁,又听得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抬眼一看,原来却是香菱。

暂且将心事这些烦心事放下,林思衡笑着招招手,香菱便笑嘻嘻的走进来,口中说道:

“晓得爷在忙正事,本不该来打扰爷的,只是爷昨儿说好,要往林老爷那里送些下人过去服侍着,绿衣已将人都挑好了,爷可要看看?”

既是要送到师父和黛玉身边的人,林思衡自然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原本还待再逗弄逗弄乖香菱,如今也只得起身,与香菱一道往前院去。

绿衣早领着人前院里等着了,见着他来,一众或是仆役或是黄雀,都尽皆下拜,神色恭谨,绿衣小声道:

“晓得公子的习惯,除了咱们自己人,其余的也都是老实本分,不爱嚼舌根子的,仍是定的活契,月钱比市面上都高些,只叫他们听话。”

林思衡点点头,一一看过去,果然不曾见有什么油滑之人,满意的点点头,便叫祥子带着人过去交接。

正带着香菱往回走,忽有想起一事来,脚下一顿,香菱本在他身后跟着,一时不及躲避,便撞在林思衡后背上,见林思衡回头望着她笑,香菱便也弯着眉眼一同笑起来:

“爷怎么不走了?”

“一时倒没顾得上问,你母亲可安置妥当了?”

香菱忙道:

“爷放心,娘都好着呢,绿衣叫她帮忙收拾花草,娘说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常摆弄这些,正好都懂,还托我跟爷和绿衣道谢呢。”

林思衡便点点头,捏捏香菱的脸颊,笑道:

“那就好,若是你母亲那里有什么不适应,你便来告诉我,别受了委屈,却不叫我知道。

之前从金陵回来,鸳鸯的爹娘叫我带了书信来,险些都忘了,在书架上放着,我就不亲自去了,你替我拿去给她。”

香菱赶忙应下来,与林思衡道了别,脚步轻快的往书房去,正赶上晴雯自后院里出来,与她说话:

“香菱,你这做什么去?”

“爷说有一封鸳鸯姐姐的信儿,叫我送过去。”

晴雯微微一怔,林思衡的衣裳都是他收拾的,自然晓得昨儿从袖子里掏出来的那封信,却不知道是给鸳鸯的,

晴雯原在贾母身边,与鸳鸯自是熟识,听闻是要去给鸳鸯这个西府首席大丫鬟送信,也想起这位旧人来,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一时竟起了“衣锦还乡”的心思,眼珠子转转,便也说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