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杀机所指的感觉,与数月之前星象异变带来的绝大恐怖完全不同。
星象斗转,愈是修为高深,愈是能感受到自冥冥之中跨空而来的道蕴。
那是一种根本无需彰显,只需知之,便自内心深处自发而出的敬畏和恐惧。
普通人和修为浅显的小辈,根本感知不到其中所蕴含的道蕴。
而眼前,却不一样,这是一种被天地万物所针对的杀机!
好似为天地所弃,与万物为敌。
还好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十余息,那猩红的光芒便猛然一敛,消失在天穹。
唯有法坛之上的陈年,抬头望了一眼东方天际,继续俯身拜颂:
“太阴光玉纬,精魄育群生。青桂黄华辅,郁罗保素灵。”
“舍次流灾福,斋修洞杳冥。”
“臣志心皈命,太一月孛彗星星君,诸灵官。”
声落之时,天穹之上的那颗猩红的星辰如得号令,四光不动,猩红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东方天际移动。
随着星辰移动,其上猩红光芒逐渐暗淡,直到它悬停在东方天际之时,已经通体变成了银白色。
其光皎皎,亮若银盘。
而那个位置,正是月位!
太一月孛彗星星君,逆行黑道,主九天之下一切凶杀。
芒气四出曰孛,孛者,孛孛然非常,天地恶气之所生。
太一月孛,天一紫炁顺日月而行,却是一凶一吉。
天一紫炁顺日月而昭紫炁,所谓紫炁东来,便是随日而生。
而太一月孛,顺月而行,却是能阻月位,借月华精魄育润群生。
月孛不移,则明月不升!
其性喜怒无常,喜则隐匿精芒,居阴曜而不盈。
怒则彰显彗像,内不有大乱,则外有大兵,天下合谋,闇蔽不明,有所伤害。
是以其星现世,既示除旧布新之异,又表经天烛地之妖。
名曰:妖星!
大魏皇城占星台。
刚因为杀机乱做一团的一众臣子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天穹之上太一月孛红星耀耀向东而行。
那帝服身影的表情越发狰狞,一双手在袖袍之中死死抓住那破裂的书卷,用力过度的手指之上红白分明。
天分四野也就算了,就算是天下大乱,以大魏朝的底蕴,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可这红星位移是什么意思?!
还越跑越正常,甚至变成了一轮圆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这江山即将易主吗?
“东方...”
东方天际,孛星阻位,明月不起。
骤然消失的杀机,并未让一众术士掉以轻心。
异象连生,云湖龙君在那浅山门户驻足不前,明显是在为化龙做最后的准备。
虽然天穹之上的异象他们看不到,但在场众人都明白,斩龙到了这地步,本就是放手一搏的赌命行为。
关键时刻,任何疏忽,到最后都可能变成要了自己小命缘由。
只是太过关注异象的他们,却忘了那斩龙的关键。
大阵之中,第三柄斩龙之剑,已经在金辉之中泛起蒙蒙红光,七星环绕,杀机内敛。
这剑,到最后,不一定会斩向何人。
法坛之上。
大汗淋漓的陈年,看着那最后三百里的距离,强行运转先天一炁清理了一下仪表。
这一次,他并未停歇,伏首便拜。
明月被阻,正是行灯仪的最好时机。
“臣闻:推交终於玉历,想隐曜於珠躔。爱罔克威,瞋目而仗三尺。武且有力,乘能而立九垓。”
颂声肃穆,不离法坛,无论天穹还是得四野,均不见任何变化。
唯有在那九天之上,有莫名道蕴流转。
然而,除却陈年和法坛周围的六洞大魔、太玄肃煞吏兵之外,无人能感知到九天之上那莫名的变化。
甚至连陈年都只知道那道蕴处于九天之外,却不知道具体是何方何地。
“允惟神首神尾之权,共掌修德修刑之变。思能动之在诚,必转祸以为福。”
拜颂之声毫不停歇,声落之时,无星无相,却见太一月孛与那挂在天穹之上的罗?同放光芒。
那犹如银盘一般的太一月孛光彩焕变,瞬息之间,便重新变作猩红,宛如一轮血月挂在当空。
与此同时,罗?闪烁,那光芒像是在逐渐暗淡的夜空中,披上了一层暗红的薄纱。
薄纱遮蔽天穹的瞬间,九天之上,那道蕴一闪便隐空而去。
“处暗表阴德,豹尾镇星宫。怒指摧山岳,权凶瞑太空。”
“臣志心皈命,交终神尾坠星计都星君,诸灵官。”
一时间,月孛敛光,坠星西垂。
天地之间,薄纱尽去,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消失不见。
甚至连那天穹之上,都未见有新的星辰现身。
只是那斩龙大阵之中,最后一柄斩龙之剑金辉渐生,七星环绕,流转不休。
随着四柄七星剑器垂空,原本针对云湖龙君的斩龙大阵炁机悄然变换。
法坛之上。
九天之上发生了什么,陈年也不知晓。
但他对天穹之上没有星辰出现,却是丝毫不觉意外。
交终神尾坠星计都星君,主九天之下一切罪福、疾病困苦之灾。
计都罗睺,逆日月而行,同是逆行天道。
但不同的是,无论是天道昭彰,还是天道失戒,计都始终都是处暗,从来都不显神光。
随着太一月孛收敛光芒,夜空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年双目微闭,借助法坛之力感应着天穹之上三颗迥异于寻常的星辰,心中暗暗皱眉。
太白经天、荧惑守心、妖星现世、彗星袭月,再加上那挂在天穹之上的罗?凶相。
至凶至戾的五大星象齐聚,即便是道门典籍中都未曾记载过。
这一劫,比预想之中的还要严重。
“此番走水过后,至少有三年牢狱之苦,也不知道此番借助龙君走水的布置,能不能将这劫运暂时压制。”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态,陈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最后的布置完成。
看着那还有不到两百里便要入海的洪流,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下衣冠。
上清十一大曜灯仪,以太阳为始,太阴为终。
这最后一礼,当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