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顾长安和萍儿还有耂六已经走到了荒原的深处。
但越到深处,荒原愈发诡谲起来。
地势,天气,都愈发离奇起来。
顾长安看着这变化无常的天气。
也是愈发无奈了。
早上风霜飘雪,中午毛风细雨,结果临近傍晚时,天色竟然放晴。
顾长安目睹了一场荒原落日。
甚至要比他远征戎金时,看过的任何一场落日,还要壮美。
忽而吹来了一阵傍晚的风,很急。
吹得荒原上的枯草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再加上风过草丛时发出的响动,搭配起来无比的瘆人。
顾长安抱着手里柴火,提着两条巴掌大的草鱼,走在荒原之上,与夕阳背道而驰。
来自荒原不知何向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衫。
荒原,晚照,枯草,以及冷冽的风,还有一个晚归的行人。
整个场景看起来无比的苍凉,甚至带有一丝悲壮。
如果有人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之中,那一定会疯了,因为太过孤寂和寂寥。
顾长安步子越走越快。
因为他发现了,他被某些东西盯上了。
他想起,那日离开地下古幽国是的场景。
师娘凝重地对他说。
“长安,我们要暂时作别,放心,待你进入灰谷之前,我会回来的。”
“至于理由,理由有三:
一,沈绾不能死,我必须回去救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具体作用何使命,但我接受了你师父示意。
他只交代了一点,务必保护好沈绾,直到她突破到陆地神仙境!”
陆地神仙境!
顾长安瞳孔巨震。
没想到能听到师娘提及这个传说的境界。
见到顾长安的样子,齐夫人笑着说道。
“不必惊慌,长安,陆地神仙境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你也知晓更高的境界不是吗?”
齐夫人耐人寻味一笑。
顾长安心里一惊,没想到齐夫人会这样说。
在这个世界他的确没有听过更高的境界,但在后世的那个世界,确实知道更高的境界。
甚至知道更牛的修炼体系。
可是,那不是小说中杜撰的吗?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之后,顾长安现在对任何事都保持一个态度了。
“先假设存在,再去慢慢验证其合理性!”
不过师娘竟然能知晓自己的这些隐秘的事,足可见,师娘应该是更高的存在。
他倒是没想隐瞒师娘,而是每次想跟师娘说时,都是阴差阳错的错过。
不是他在外,就是师娘在外。
“其二,其实源于第一点,你师父还交代了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我需去办。”
“其三,我要去收拾了古幽国地下的那东西,蒻景教的人和那些魔军,是拖不住那东西的。
古幽国虽然压制了我们的修为,但同样的也压制了那东西的修为。
但倘若那东西被放出来,势必会天下带来巨大的隐患。
人族已经再禁不起折腾了。
那东西嗜杀,无形之中就是魔军和蒻景教的帮手。
所以一定要把它斩了。”
对于已经成定局的事情,顾长安没有再说啥,而是交代师娘务必要小心。
但。
临别时,师娘忽然暗叹一声。
“看我这记性,长安,有一件事你要认真听!”
见师娘的脸色凝重无比,更胜过之前。
顾长安心里也打起鼓来,看来师娘要说的话非常重要。
“长安,出了古幽国,再往前走二十里左右,便是:笺戈荒原。”
笺戈荒原!
师娘提起这几个字时,神色更凝重了。
可见,这“笺戈荒原”绝非什么善地。
其实,他和耂六在第一次听到“笺戈荒原”这个名字时,也是感觉很不舒服。
但具体哪里不舒服,他们也说不上来。
但慢慢的那股不舒服,甚至演变成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尤其是在听了师娘的讲述之后,便知道这感觉并不是无端的。
而是这里面便有很深的缘由。
师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每一个字都敲在顾长安和耂六的心上。
这“笺戈荒原”原来是一个古国的都城。
这古国名叫“太団”,太団最后一位国君名叫:鸠。
鸠有一个名叫“雠璐”的公主,这也是鸠的唯一的公主,还是在他六十岁时所得。
因此鸠对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因此对其十分的宠溺。
但雠璐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反而出落成一个十分谦逊懂礼的姑娘。
“太団国虽不算强盛,但在鸠的治理下,也算国泰民安。”
“问题,就出在了这位公主雠璐身上。”
师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雠璐公主年方二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时,太団国有一位年轻的将军,名叫卫。”
“卫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加之生得英武不凡,在都城中名声极大。”
“一次宫宴之上,雠璐公主偶然见到了这位年轻将军。”
顾长安和耂六听到着,便知道了故事接下来的大致情况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更何况是这情爱之事。
更不稀奇了。
想到这,谢易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后,看向顾长。
相较于自己,长安的前世的经历,那可真算得上一个悲惨的传奇啊。
之前。
他是不相信什么鬼怪轮回转世之说。
但自从长安讲了他的故事,并且加上最近对长安的观察。
他才觉得这些事情并非不可能是真的。
反正,谢易安觉得,至少顾长安和沈绾前世加今生的故事,那可真是叫人肝疼。
所以这一刻,耂六才会如此多的感慨。
“少女怀春,英雄倾慕,本是人之常情。”
“雠璐公主对卫一见倾心。”
“而卫,似乎也对这位温柔谦逊的公主颇有好感。”
“两人开始有了往来。”
“起初只是鸿雁传书,后来便在宫中僻静处私下相会。”
顾长安听到这,并没想起沈绾。
反而认为,一定要盯好萍儿。
以防自己的小棉袄,被那个小黄毛给拐跑了。
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不了。
“鸠非常疼爱女儿,虽察觉到一些端倪,却并未过多干涉。”
“他甚至觉得,若能将公主许配给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也是一桩美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美好的情愫背后,隐藏着足以倾覆国家的阴谋。”
“卫,根本不是太団国人。”
“他是邻国‘鸣粱’派来的奸细。”
“他接近雠璐,不过是为了利用公主的天真和国王的宠爱,一步步窃取太団国的权力和机密。”
谢易安神色有些不自然,心里也暗道。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这小子就不是一个好人啊。
自己以后有女儿了,一定要先教她如何识人,可不能让那些居心不良的狗东西骗了去。
“雠璐公主深陷情网,对卫言听计从。”
“她在父王面前,时常不经意地替卫美言。”
“卫也极善伪装,他表现得忠诚勇武,对公主情深意切,对太団国忠心耿耿。”
“鸠王本就欣赏卫的才干,加上女儿的不断美言,对卫的信任与日俱增。”
“卫的官职,也因此一路高升。”
“从一个普通将军,很快便被破格提拔,进入了太団国的权力核心。”
“他利用公主的关系,接触到了许多朝中重臣,也笼络了一批心腹。”
“最终,在一次边境冲突之后,卫凭借‘卓越’的指挥和‘辉煌’的战绩,被鸠王任命为大司马,总揽全国兵权。”
“至此,戎胥国的毒计,已经成功了一半。”
“手握兵权的卫,开始了他毁坏太団国军队的计划。”
“他借口操练,频繁调动军队,故意让士兵疲于奔命,怨声载道。”
“他寻机克扣粮饷,导致军心不稳。”
“他提拔亲信,排挤忠良,将真正有能力的将领调往偏远之地,或是寻错处罢免。”
“他还故意泄露军情,让太団国在几次与戎胥国的小规模冲突中都吃了败仗,损兵折将。”
“鸠王虽然察觉到军队有些不对劲,但被卫的花言巧语和伪造的文书蒙蔽,并未深究。”
顾长安微微叹息,“唉!”只能说难怪鸠是太団的最后一位国君。
这国亡得一点也不冤。
军队之事,是一国的头等大事,作为君王不察,或者说在这方面上缺少敏锐度。
那和把杀自己的刀递到对方手上有和区别。
不过也难说。
毕竟是上古时期的事情,或许那时的人们对权力的架构认识得没有那么深吧。
“而雠璐公主,依旧沉浸在卫编织的爱情幻梦里,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她甚至觉得,卫是为了太団国殚精竭虑,才招致了一些人的非议。”
“时机终于成熟。”
“戎胥国大军压境,兵锋直指太団国都城。”
“鸠王急令大司马卫率军迎敌。”
“然而,太団国的军队早已被卫掏空。”
“士兵们久疏战阵,士气低落,粮草不济,将领多是无能之辈。”
“两军刚一交锋,太団国的军队便如摧枯拉朽般溃败。”
“戎胥大军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都城的城墙,根本无法抵挡如狼似虎的敌军。”
“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直到此时,鸠王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司马卫的真实面目。”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王宫内,一片混乱,哭喊声震天。”
“卫亲自带兵冲入了王宫,下令屠戮。”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太団国的王族、大臣,几乎无一幸免。”
“而在城破之前,弥留之际的鸠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召来最忠心的侍卫,将尚在震惊和悲痛中无法回神的雠璐公主托付给他们。”
“‘无论如何,带公主冲出去!’这是鸠王最后的命令。”
“侍卫们带着泪水,护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雠璐公主,从宫中密道逃离。”
“身后,是燃烧的宫殿和族人的惨叫。”
“眼前,是茫茫未知的前路和撕心裂肺的背叛。”
师娘讲到这,便停住了。
嗯?
这就没了?
顾长安和谢易安正听得入迷呢。
“前辈,这就没了?”
谢易安正听到兴头上,结果就没了,还没搞清楚这“笺戈荒原”有啥值得说道之处呢。
因为如果只是因为这“笺戈荒原”曾是一国旧都,那按道理其实师娘是没必要将拿出来说道的。
但已经拿出来说道了,那就一定有它值得说道的地方。
不然前辈刚才也不会那样露出担忧之色了。
“你莫慌,容老身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易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故事只到那里。
那他得郁闷死。
听到还有后续,谢易安十分狗腿地递上水葫芦。
待前辈喝完后,谢易安又十分乖巧地坐下。
顾长安看着活宝似的谢易安,顿时想到,这小子如果放到后世去,那高低是个人物。
特别是在后世的职场中。
绝对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齐夫人喝了两口水后,便继续说道。
“国破家亡,父皇母妃兄弟姐妹亲族都遭到屠戮,这对于一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公主来说,是天大的打击。”
谢易安深以为然,血海深仇呢,可以说那个公主可是一瞬间长大啊。
一夜之间,亲人逝去,爱人变成生死大敌,这放谁身上谁受得了啊?
一夜白头都是轻的了。
后面必定还有惊天的故事。
谢易安愈发期待了。
“这个公主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崩溃,也没有逃亡他国或者彻底躲藏起来。
而是来到了他们太団的古禁地,打开了那道传说的禁忌之门。
向他们的远古图腾献祭,祈求获得复仇的力量。”
“图腾?”
谢易安发问道。
齐夫人点头,“是的。”
“他们的太団的远古图腾是一个太古魔神,说白了就是一尊邪神。喜欢人祭。
但太団自从第八代国君就进行了改制,封印了图腾,封印了禁地,也禁止了相关的秘术。
最后也只有皇家高层知道。”
谢易安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这的确是大多数人绝望时,会干的事。
因为已经无路可走了。
“而将军或者说大司马卫,在协助母国攻破了太団都城后,其母国便将太団都城分封给了卫。
因而卫也成了一方诸侯。
不过卫真是坏事做绝,让其母国老百姓搬来太団都城:笺戈。
但之前的太団老百姓还在,咋办?
卫采用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方法:允许母国的老百姓,劫掠三日,抢到的房子和财富,一半交给他,一半留下。
事实有些出乎卫的意料,因为不到两天,太団的老百姓便被屠戮一空。”
“真是个畜生!”谢易安怒吼道,拳头握紧。
顾长安也是眉头紧皱,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几天之后,公主从祭台上醒来,这日也是卫宣布接受封王,迎娶母国国君嫡妹的日子。”
“公主在夜幕降临时,重新回到了太団都城。
那一夜,惨叫声响了一整晚,太団都城笺戈再次成为了人间炼狱。
只是,上一次死的是太団人。
这一次,死的是卫的母国人。”
这么厉害?!
顾长安和谢易安皆是一惊。
听师娘的口气,都是那公主干的?
怎么可能?
她到底和邪神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那个邪神又赐予了她什么样的力量?
“那公主,很可能并未离去,还在笺戈荒原,所以你们务必要小心!”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