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散时已经快到子时。
宫门外文武大臣们携家眷各自上了车回去,因为靖国马匹稀少都要作军用的缘故,大多数人家都是用的骡子或者驴来拉车。
只有少数几个是有马的,那也是从军中淘汰下来退休了的老马。
李盼儿与李来就各有一匹,是李昭松给她们的。
自从皇宫修建好了李昭搬进宫了后,李来与李盼儿也分开了住,没有再在同一个宅子。
姐妹俩与楚钰一起并肩同行,一道出宫。
“刚刚陛下不是留你们在宫里住吗?这大晚上的何必折腾,留下来多好啊?”楚钰开口问道。
“我倒是想留下来,但这两个小家伙要是也留在宫里的话,能跟承宇闹翻天了,算了算了,我怕我管不住。”李盼儿一手牵着一个。
孩子长大了就开始皮了,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能放任着孩子在那闹,影响不好。
李来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全见状,连忙说道:“来福、来财都大了,待在宫里不像话。”
“还说我们,那你呢?你一个人这大晚上的还回去干嘛?”李盼儿看向楚钰问道。
“这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我可不想天天在宫里待着,外面多热闹啊,多走走看看,放松放松心情。”楚钰笑着说道。
这皇宫在她看来跟个牢笼差不多,李昭让她来住她都不想住。
偶尔来玩玩就得了。
“也是,一直到十五元宵节都不宵禁,城里可热闹着呢。”李盼儿点了点头。
又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李来问道:“大姐,来财也快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记得你年初的时候便与我说过想要好好的给他参谋参谋来着,今儿晚上来了那么多的姑娘,可有看上眼的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李来虽然思维上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对于儿子的亲事,还是这老思想。
今儿晚上抱着这想法的多的是,除夕晚宴就跟相亲晚宴差不多了。
王来财听到这话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落后了几步跟弟弟走一块去了。
李来低头看着路魂不守舍的走,没有回应。
李盼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大姐?”
“大姐!”她声音加大了几分。
“啊?”李来惊醒过来,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你今儿晚上怎么回事啊?从进宫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刚刚宴席上我也不好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李盼儿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几分端倪。
要是以往她说起来财的亲事的话,她早就来劲了,哪像现在这样不发一言,看着就奇怪的很。
“没怎么,可能就是这几天没睡好吧。”李来勉强笑了笑,躲闪着她的目光。
“你有什么话是在我面前还不能说的?到底怎么了?”李盼儿追问道。
王全大概猜出来了一些,不过看李来不想说,到底还是没开那个口。
楚钰看了看,猜测道:“可是听到了什么从外头传来的风言风语?”
两军对战,南朝那边斩杀了三人,声称那是李昭的亲生父母与亲弟弟,说靖国国君心狠手辣连亲人都可舍弃,半点没留情面。
这些话连她都有所耳闻,不过随着南朝国破,都城被攻占后,这些流言便渐渐消失了。
李来神色一变,李盼儿立马就察觉到了应该是真与此事有关。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走,走得比较慢,如今落在了最后面,这路上除了她们还有心腹随从外没外人了。
她便也没了掩饰,停下了脚步看向李来:“他们死了就死了,你作出这副样子来干嘛?当时两军交战,若是真受了南朝大军的胁迫,莫不是要让我军退兵?”
“放虎归山,之后成了大患,他们倒是不用死了,那这靖国的百姓和全军将士又该如何?”
“要我说,如今这样正好,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此事李盼儿早就知晓了,不过她早就当那一家子死了,早死晚死在她这里没有什么分别,更是从未把此事给放到心上过。
她从小到大所过的生活非打即骂,和两个姐姐总是有干不完的家务活还有农活,长到出嫁都没吃过饱饭,最后把她卖了个好价钱,做了妾还总是上门来打秋风,让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日子更不好过。
那就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几只蚂蟥,她从未把他们当做过亲人。
李来猛得抬起了头,眼眶泛红的盯着她:“所以那被斩杀的三人真是爹娘和小弟?”
靖国否认了此事,她心里却一直有疑惑,不过不敢确定,只能把此事给憋在心里,也不敢问出来。
因为她知道两个妹妹对爹娘他们怨言颇多,她若是问了应该也没有结果。
但此时被揭开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明白来。
李盼儿冷漠的点了头,就是要让她死心:“珺儿为他们收了尸,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李来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捂着嘴尽量不哭出声。
“不管如何,那也是......也是生养咱们长大的父母亲人啊!”
李盼儿顿时生出了一股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逃难路上时面对她的感觉。
“你是不是现在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就忘记了曾经咱们经历过的一切了?”
“从你开始,我们姐妹三人哪个不是被他们卖掉的?你成亲后刚开始过的那么艰难,他们都要过去找你要东西要粮食完全不顾你的死活,你是忘了吗?!”
要是王全不是个好说话的,有个这样的娘家,她早就被祸害死了。
“生养之恩,早就在他们卖掉我们时便已经还清了!”
李来只是捂着脸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盼儿眼中浮现浓浓的失望,也懒得再跟她说下去了,根本就说不明白。
“你真是无药可救!”
她扔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去,两个小的连忙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