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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嗡的一声,那该死的倒计时又响了。

五、四、三、二、一……

张平腾地坐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上茅房”,脚底板跟抹了油似的哧溜一下就蹿出了门。

眼一花,人已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

夜风带着汽油味儿和食物的香气刮过脸颊。

他没心思看热闹,一头扎进一家专卖演出道具的铺子。

里面挂满了奇奇怪怪的衣服面具。

他下手很快,挑了个触感冰凉又有点糙的面具,摸上去跟晒干的猪皮差不多。

又扒拉出一身夹克衫和裤腿宽大的喇叭裤,付了钱把东西胡乱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

张平不敢耽搁转身又急匆匆地回了七十年代。

溜回院子轻手轻脚摸进柴房,把那包东西塞进最深的草垛里又仔细扒拉几把干草盖严实。

做完这些心里那块沉甸甸的东西才算落了地。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炕上躺下闭上眼,没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旁边炕上李秀兰其实没睡踏实,她又听见张平摸黑出去了。

虽然没多久就回来了,听脚步声也就是去趟茅房的工夫。

可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人……大半夜的老折腾啥呢?

翻了个身脸颊有点烫。

难不成……是那啥不顺畅?明天得找个由头问问他。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窗户纸透进点灰白的光。

张平就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没像往常那样先去灶房忙活早饭,反而嘴里说着去山上拾掇点柴火,脚下抹油似的就往后山跑,直奔那个破木屋。

到了地方,他左右看看没人才钻进去。

把昨晚买回来的面具和那身怪衣服掏出来,找了个破瓦罐小心翼翼地塞进去,上面再用干草堵得严严实实。

拍了拍手上的土,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家赶。

李秀兰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炕沿上对着个小圆镜子抿头发。

看他从外头回来,裤腿上还沾着露水,随口问道,“昨晚又跑茅房了?肚子不得劲儿?”

张平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半点不露:“没啊,睡前水喝猛了。咋了?”

李秀兰扭头瞅了他两眼,那意思像是在琢磨什么,但最后也没再吭声,低下头继续梳辫子。

到了晌午头日头晒得人暖洋洋的。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李二狗果然把刘建功给领来了。

刘建功人还没完全进院子,那股子急切劲儿就先飘进来了。

一进院子就搓着手,满脸堆笑地往张平跟前凑:“张平老弟东西呢?快!让我瞅瞅!惦记好几天了!”

张平正从水缸里舀水洗手,他不慌不忙地擦干手上的水珠,脸上挂着点笑,可那笑意让人瞧不明白:“刘主任,急啥。”

“好东西金贵哪能搁家里招眼。”他慢悠悠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说了句,“在山上呢。”

刘建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一股子不耐烦明显浮了上来。

山上?这小子搞什么鬼?

可一想到那稀罕玩意儿,他又把火气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山上?”刘建功声音里带了点疑虑,“那……你说那个外地的老板呢?什么时候过来?”

张平抬了抬下巴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谁说得准呢,估摸着怎么也得下午才到吧。”

“人家说了看货交钱,喜欢晚上清净点。”

刘建功那手搓得更快了,脸上的褶子挤得也更深,笑容又热络起来,“好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

“都是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看……那东西就匀给我得了呗?价钱保管你满意!”

张平立马摆出一副难办的表情连连摇头:“这……这可不行啊刘主任!”

“我跟人家都拍胸脯说定了,这临时变卦传出去我张平还咋做人?做买卖得讲个信誉不是?”

刘建功哪肯就这么算了,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兄弟帮哥哥这个忙,给想想辙!”

“这东西我是真稀罕,做梦都想要!”

张平故意沉着脸,像是在好生琢磨着他的话,手指头还在旁边的小桌面上不停地敲着。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叹了口气说,“唉……要不这样吧。”

“刘主任既然你这么想要……”他朝刘建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点,透着一股子神秘。

“到时候我把地方告诉你,你直接去跟那老板谈,怎么样?”

“我呢,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他要是肯卖给你那就是你的运气。”

刘建功猛地一拍大腿,“嘿”了一声嗓门都亮了几分,“哎呀!这法子行啊!就这么着!”

他上前一步蒲扇大手重重拍在张平的肩膀上,“好兄弟!够意思!”

张平身子晃了晃,肩膀被拍得生疼。

“这事儿,哥哥我记你人情!”刘建功咧着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临出门前他手伸进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两张叠得发软的票子硬塞到张平手里。

“拿着,两斤肉票,先整点肉补补!”

说完,刘建功背着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大摇大摆地走了。

李二狗紧跟在后头走到院门口,脚下顿了顿扭头飞快地朝张平递了个颜色。

张平不易察觉地颔首。

等人走远了,张平摊开手心看着那两张油乎乎的肉票嘴角撇了撇。

这刘扒皮还真舍得下饵。

院门外拐过墙角,李二狗撒开脚丫子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刘建功。

他搓着手,脸上是掩不住的谄媚:“表哥表哥,你看为了帮你打听这事儿,我可是费老鼻子劲了才让张平那小子松口……”

刘建功斜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还没到手的古董,哪有心思听李二狗表功。

“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东西稳稳当当弄到手,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李二狗一听有好处立马来了精神:“表哥,你有啥好主意?”

刘建功嫌弃地瞥了李二狗一眼,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就来气:“你到时候听我吩咐就行了!少废话!”

李二狗搓了搓手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没忍住:“那……表哥,钱票啥的还带不?”

刘建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废话!天上掉馅饼呐?晚上到我家来,记着把那根粗点的棒槌捎上一起走。”

“啊?棒槌?”李二狗一时没转过弯。

“防身!你脑子让驴踢了?”刘建功唾沫星子差点喷他脸上。

李二狗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了两声算是懂了。

他眼巴巴瞅着刘建功的口袋,刘建功不耐烦地掏出一张票子塞给他:“拿着,滚蛋!”

李二狗赶紧揣进怀里一溜烟跑了。

可他没直接奔家去,脚尖一转又绕回了张平家院子外头。

左右看看没人闪身进去。

“平哥!”他压着嗓子凑到张平跟前,“那老小子,真要带家伙!”

他把刘建功让他带棒槌的事儿小声说了。

张平心里有数,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分凝重:“哦?他还真打算来硬的?”

他拍拍李二狗的胳膊,“行二狗,这事儿多亏你了。”

张平没多说,转身回屋拿了几个窝头又抓了把干菜叶子,出来塞给李二狗,“拿着路上吃,小心点。”

李二狗脑袋朝院门方向探了探,飞快接过东西揣进怀里一溜烟儿的跑了。

日头彻底落下去,天边最后一点儿红也看不见了。

村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各家烟囱冒出的青烟混着晚饭的香气在暮色里飘荡。

张平家的土坯房里,豆大的油灯火苗跳了跳,勉强驱散炕桌周围的黑暗。

他把烙好的玉米饼子掰开,焦黄的底子看着就硬实。

一人面前放了一块,又舀了碗寡淡的野菜汤,最后张平从灶房里端出一个瓦盆,“咚”一声放桌上。

浓郁的肉香瞬间炸开冲得人直咽唾沫,盆里是红烧肉,酱色油亮颤巍巍的。

“饼子烙过火了点凑合吃。”张平先开口。

李秀兰拿起饼子咬了口,眼睛却离不开那盆肉:“没事儿焦底儿啃着香。”

她推推旁边俩闺女:“妮子,婉儿,愣着干啥吃啊。”

妮子的小勺子悬在碗上,嘴巴微张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娘……是肉!今天过节?”

李秀兰心里也犯嘀咕,这肉……哪儿来的?

她看向张平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张平先给婉儿碗里夹了块肥瘦相宜的又给妮子夹了块带皮的,做完这些才对李秀兰解释:“前阵子跟你提的那物件儿,有门路了。”

“这是人家先给的肉票,我换了点肉给娃们解解馋。”

“换……换肉票了?”李秀兰的声音发紧,手里的饼子也忘了往嘴里送。

张平点点头:“嗯。”

有了这盆肉,桌上的玉米饼子和野菜汤也变得格外好吃,两个孩子埋头苦吃小嘴油汪汪的。

吃完饭张平擦擦嘴站起来,“我出去一下,找王把头说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