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承天寺遇“虎痴”
看着那一群青楼女子妖妖娆娆地走远,陈济打趣说:“周兄若是风流情种,那现在上青楼就是偎红倚翠,那些女子争着要投怀送抱,没看到刚才那个念奴姑娘对周兄多么含情脉脉吗!可周兄偏偏不好色,这在多情女子看来就是薄幸啊,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周兄来洪州不过七日,就已是薄幸名传了,哈哈。”
孙氏兄弟说:“周兄有了小颦姑娘这样的绝色,哪还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周兄赠小颦姑娘的词真妙啊——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这就是专宠之意啊。”
羊小颦低着头,周宣看到她晶莹耳垂下的那一片脖颈都红了。
周宣岔开话题说:“快走吧,虫战要开始了。”
东湖百花洲上有洪州最大的虫社“金风社”,这次重阳节虫战就是“金风社”举办的,前后三日,能在本次虫战当中独占鳌头的猛虫将获得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所以放眼百花洲,到处都是捧着虫罐的虫友,有的还是从数百里外赶来的,希望能赢得这一千五百两银子。
周宣现在百业待兴,也缺银子哪,带“摸不得”来洪州不就是想捞一笔吗,自然也要来争这一千五百两银子!
不愧是洪州第一大虫社,“金风社”的规模远不是周宣的“超级秋战堂”能比的,拥有三个斗虫馆,其中最大的一个环形的斗虫馆竟有点象古罗马的那种圆形角斗场,可容纳数百人,入场也要收五十文一个人,场边纳银、下注,有条不紊,带了虫来准备参战的还要领牌,“摸不得”领到的是“辛亥之孟冬”。
原来这是给每只参战的蟋蟀编号,以六十甲子来编号,又分二十四节气,这种编号法最多可容纳一千多只蟋蟀同场竞技,要想赢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摸不得”就得在这一千多只虫子当中杀开一条血路才能最终登顶。
“金风社”的虫战组织相当完善,将一千多只蟋蟀编成地支十二组,每组一百多只虫子,只有第一名才能进入最终的十二强决战,进入十二强的就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每组要进行八轮虫战才能决出第一,上午和下午各战四轮,首日就要决出十二强。
周宣对三痴、四痴说:“这样连续征战对虫不利,名虫亦如名剑,岂能轻易出牙。”
四痴深表赞同。
孙氏兄弟知道“金风社”的规矩,说:“前四轮不参战都可以,直接进入第五轮,但要付钱,第一轮不战付二两银子、第二轮不战五两、第三轮十两、第四轮四十两,如果前四轮全部不参加就要付给‘金风社’五十七两银子,只要你第五轮赢了,这五十七两银子全部退还给你。”
周宣喜道:“这个规矩好,虫社能得益,又可保护好虫不至于太疲惫。”
孙氏兄弟瞧着四痴把那只黑背虫当宝贝一般捧着,摇头道:“周兄,你这虫子还是从第一轮开打吧,别白白送‘金风社’银子。”
周宣笑道:“我这虫子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所以从第五轮开始参战更好。”当下让来福在“辛亥之孟冬”名下交纳了五十七两银子,这样,“摸不得”将在下午开始第一场虫战。
孙氏两兄弟兴致勃勃让他们的两只虫子参加首轮征战,周宣看了那两只虫子,一只是中校级、一只是上校级,应该可以打进下午的第五轮吧。
没想到那只上校级的黄背虫在第一轮遭遇一只少将级的青背虫,几下子被咬得大败,孙战大呼运气不佳,碰上青背虫只能自认倒霉。
另一只中校级前三轮没遇到什么强虫,连闯三关,第四轮时遇到一只和它同级的黄背虫,鏖战良久,最终惜败。
孙氏兄弟原没对这两只虫抱多大希望,胜固欣然输亦可喜,对四痴捧着的黑陶罐说:“虫兄,下午就全仗你力挽狂澜了。”
“金风社”规矩还挺多,各组之间不能互相串看,所以周宣只知道“寅组”有一只青背虫,其他组有多少青背虫不得而知。
这时已近午时,陈济说:“周兄,这东湖边上有一座‘承天寺’,是洪州最有名的禅宗寺院,住持僧与小弟有旧,我们去蹭顿斋饭吃吧。”
一行十余人漫步来到承天寺外,但见山门外古柏森林,寺内殿堂雄伟,前殿有大量的佛像和千佛缸,这千佛缸比较罕见,缸外装饰九十余尊佛像,古朴端庄,神态各异。
住持僧听到知客报知刺史大人公子来游,赶紧出迎。
陈济向住持僧引见了周宣,周宣这几日已经名驰兴州,住持僧方外之人也有耳闻,十分相敬。
周宣布施纹银百两作修缮佛寺用,为千年后的父母祈福平安。
众人在佛寺随喜,陈济向周宣讲述这“承天寺”的由来,说最早叫“上兰寺”,后因镇慑蛟龙改称“大佛寺”,唐开元年间禅宗大师释道一住锡本寺,又改名“开元寺”——
周宣心道:“千年后这寺庙又会改名‘佑民寺’,这你不知道吧!”
四痴突然“咦”了一声,眼睛盯着一个香客,那香客是个五十多岁的富家翁,虔诚地在每尊佛像前上香,口里念念有词。
周宣见四痴神情古怪,便问:“老四,你认得这财主?”
四痴耳朵尖,细听那富家翁在祈祷,脸色更古怪了,说:“周宣,你近前听听这人在说些什么?”
周宣不明白四痴什么意思,依言走近那富家翁,只见富家翁一边拜佛,一边祝祷说:“信男那只蟋蟀失而复得,全仗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罗汉保佑——”
周宣还是不明白四痴的意思,扭头看着他,意示询问。
四痴低声说:“上次的‘虎痴许褚’就是向这人借的。”
周宣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富家翁,又看看四痴,这富家翁刚才朝四痴看了一眼,根本没反应,显然不认识四痴,四痴说的“借”应该就是偷,后来盗亦有道地把中将级的“虎痴许褚”还回去了。
只听四痴说:“这人是抚州的大财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来参加洪州重阳虫战的?”
周宣与四痴对视一眼,又一齐看着四痴手里的黑陶罐,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虎痴许褚’参加此次虫战,‘摸不得’就凶多吉少了!”
周宣稍一沉思,便笑道:“怕什么,斗虫就是要遇强手才够劲,一战而胜的没意思。”
四痴看着周宣的眼睛说:“周宣,在斗虫上我的确很佩服你,你就是有股霸气,上次见到‘虎痴许褚’你就没畏惧过,这次我相信你还是有办法赢的。”
周宣笑嘻嘻说:“多谢老四先生夸奖,不过我这次没带小药丸,奈何?”
丽色逼人的羊小颦这时迟疑着走上来,嗫嚅再三,叫了一声:“公子——”
羊小颦主动叫人倒是稀罕事,周宣回头问:“小颦什么事?”
羊小颦忸怩说:“家去。”
周宣心想:“回家?斋饭还没吃呢,这下午还有虫战,怎么就要回家啊!”打量了羊小颦两眼。
羊小颦见周宣看她,脸顿时红得象抹了胭脂,身子轻轻扭动,好象是在诱惑周宣。
周宣忽然失笑,近前附耳问:“是不是要如厕?”
羊小颦脸红得发烫,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周宣低笑道:“没事,我带你去。”向寺僧问了路,带着羊小颦绕到殿后。
这承天寺乃大寺院,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甚多,为方便女眷,建有专门的女厕。
羊小颦因为很少出门,遇到内急就不知所措了,这会对周宣是既害羞又感激,心想:“公子好象什么都知道似的,连我这个也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是羞死人了。”
周宣和羊小颦回到前殿,知客僧来请他们去“五观堂”用斋饭,住持僧亲自作陪。
承天寺的斋饭很有名,不涉荤腥而味道鲜美,黑木耳、白豆腐、青辣椒、黄花菜、绿苦瓜、红南瓜,周宣胃口大开,吃了三大碗饭。
孙战最喜欢开玩笑,说:“周兄布施了银子心痛,好歹斋饭多吃几碗,补偿些回来。”
众人皆笑。
看看未时已近,众人辞了住持僧,向百花洲行去,四痴东张西望,看那个富家翁来没来?果然在“金风社”环形斗虫馆外看到了那个富家翁,带着落两个小厮,其中一个捧着一只虫罐。
四痴喃喃道:“‘虎痴许褚’还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