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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善解女意周公子

这一日周宣在“花萼相辉楼”为小周后画像直至午后申时,眼见今天是画不好了,躬身道:“姑母,侄儿今日酉时还要参加十大都护府棋战,明日再入宫为姑母画像,请姑母恩准。”

小周后伸了伸慵懒的腰肢,说道:“本宫也坐得倦了,你们退下吧,明日再来,宣侄,你送林小姐回去。”

两名内侍捧着皇后娘娘赐给林涵蕴的礼物跟在周宣、林涵蕴身后出了宫门,范判官一直候在宫门外,命随从收了礼物,谢过那两名内侍,让林涵蕴上了马车。

林涵蕴叫道:“周宣哥哥,来和我一起坐车,我有话对你说。”

范判官紧张地看着周宣,心道:“周公子,你虽与二小姐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即便是真的兄妹也要避嫌,都已成年,如何好男女同车?二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

周宣哪里会不知道范判官的意思,笑道:“夜里下完棋,我来‘阳春白雪堂’再说。”

林涵蕴噘了噘嘴,放下车帘。

周宣与范判官并骑走在林涵蕴马车边,范判官压低声音说:“周公子,魏博之子魏觉被人发现死在秦淮河下游的一条小船上,公子可知道此事?”

周宣设计除掉魏觉之事并没有让范判官知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三痴、四痴兄弟外,只有林黑山及其手下四名心腹参与此事,当下惊道:“啊,竟有这事,是谁杀死了魏觉?我与魏觉有隙,这下岂不是要被人疑心?”

范判官道:“据大理寺的消息,魏觉是死于一个女人之手,但这女人是谁,镇南都护府的人却又说不清,也许是不肯说,只怕此中另有隐情。”

周宣道:“范大人留心一下此案,不要让魏觉之死牵连到我。”

范判官道:“公子放心,下官会处理好的。”

回到莫愁湖畔,三痴、四痴、古六泉三人正准备去国子监,以为周宣赶不回来了,怕耽误了棋战,商议由古六泉顶替周宣出战,这时见周宣回来,大喜。

周宣把来福叫到一边,问:“念奴姑娘安排妥当了吗?”

来福说:“姑爷放心,都安排好了,就在羊姑娘的隔壁。”

周宣点点头,与三痴、四痴前往国子监。

路上,周宣笑道:“老三、老四,今天要靠你们了,我对阵黄星鉴只怕凶多吉少,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早又入宫给皇后娘娘画了一整天的像,现在觉得有点精神不振。”

三痴道:“我也以为我们此轮是苦战,主人对黄星鉴那一局肯定艰难,四弟对陈星垣一战也是明显下风。”

周宣点头道:“是呀,陈星垣在十八大棋士中排名第八,在本次棋战中仅次于第四的黄星鉴和第七的吴渭南,老三对上他或者可以拼搏一下,老四很难取胜,只是棋手分类定好的,不能任意排兵布阵。”

四痴此前连战连胜,信心高涨,不服道:“棋盘上以弱胜强比比皆是,而且这几日棋战,我自感棋力有所长进,应该能和排名前十的大棋士一争胜负了。”

周宣给他鼓劲道:“好,老四努力冲一冲,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我要让黄星鉴识得我的厉害,我们周家军不是好欺负的。”

元宵棋战第七轮,此前不败的奉化军与镇海军相遇,此战吸引了大批高官贵族前来观战,虽没有正式押注赌博,但私下都有豪赌,押镇海军胜的占大多数,镇海军有“广陵双星”坐镇,此前六轮黄星鉴的第一台和陈星垣的第二台均保持不败,横扫其他棋手,优势明显。

镇海军驻地在东都广陵,广陵棋风极盛,自唐国举办元宵棋战二十年来,镇海军连续七届蝉联冠军,而奉化军从来都是在后三名徘徊,这次前六轮不败,已经引起巨大的轰动,这皇后侄子领衔的周家军可以说是异军突起,完全打破了唐国棋坛原有的格局,可以肯定,今年的元宵棋战结束后,十八大棋士的座次要重新排序了。

让周宣高兴的是,猜先,他执白先行,让先的话,周宣自感可以和职业高段一拼了。

黄星鉴呆若木鸡地坐在周宣面前,这位容貌奇丑、脾气古怪的山中隐士下棋时就是这副表情,木雕似的。

周宣以一个复杂的星定式开局,他对这个定式了解得很透彻,其间几次变招,但黄星鉴应对无误,局部两分,周宣并未在布局上占到便宜。

周宣心道:“星定式布局还是太简单了,如果废除座子,那我可以大展身手了,什么‘大雪崩’、‘村正妖刀’、‘大斜千变’,这些超级复杂的大型定式可以一一使出来,就不信难不倒你黄星鉴!”

黄星鉴下棋极稳,棋风厚重,好比老熊当道,让周宣无从发力,周宣数次挑起战端,都被他从容化解。

这局棋比较散,双方都没有大空,小战不断,大规模决战却没有,白棋以微弱优势进入大官子阶段。

官子是周宣弱项,他一向喜欢在中盘结束战斗,拼官子时往往顶不住,虽然近半年来与古六泉切磋,官子已有明显长进,但与唐国顶尖的高手还是有差距,眼见得这里亏损一点那里亏损一点,优势已经快要丧失殆尽了。

周宣站起身,走到讲学大厅外深吸了一口春夜寒冷的空气,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清醒一下有点发热的脑袋,这局棋要是拿下来必将重挫黄星鉴傲气,而且这局是他执白,如果输了的话,下一次再对阵黄星鉴时他就是执黑,后手想赢黄星鉴实在太困难了。

他想静一静,太子李坚却走了过来,笑道:“周表兄,今日为母后画像辛苦。”

周宣笑道:“是我的荣幸啊,坚弟这两天忙什么?”

李坚道:“兵部陈侍郎去寿州,弟送了他一程,目前唐国军队已向泗州、濠州、楚州集结,让赵光义不敢将兵力全部投入攻打蜀地的赵德芳,只是钱粮颇为紧缺,宣哥别看我唐国城市繁华、百姓富庶,这都是父皇二十年来轻赋养民的结果,但也造成国库空虚、内府不实,正所谓国穷民富。”

周宣叹道:“皇帝陛下真是仁慈爱民啊,但轻赋二十年也够了,应该逐步提高赋税,增强军备,目下诸国形势纷乱,没有强大的军队是要吃亏的。”

李坚点头说:“宣哥所言极是,但提高赋税极困难,前年也议过一次,民众反应极大,上万民书反对,朝中大臣也说这是与民争利,所以就不了了之啦。”

周宣摇头道:“唐国百姓也是享福惯了,拔一毛利国都不肯,却不知一旦受外敌入侵,家破人亡的惨状!坚弟,等我下完这局棋,明天入宫为娘娘画像时,我们抽空再谈。”

周宣正要回讲学大厅,忽然想起一事,问:“坚弟,今日林二小姐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对她印象如何?”

李坚笑道:“母后说很喜欢林小姐,要林小姐以后多入宫陪侍左右。”

周宣“哦”了一声,慢慢走回棋桌边,心里有点不爽,收官子时没有走出最佳顺序,终局以半子之微告负。

周宣输得憋闷,黄星鉴还来一句:“能把山人逼成这样,你也算难得了。”一副高出周宣一筹的派头。

周宣输了棋,也只有忍了,心里发誓下一局一定要赢他,但执黑要赢黄星鉴谈何容易,周宣想争这棋待诏之位困难重重啊。

三痴走过来低声说:“主人,此轮我们输了。”

周宣问:“你也输了?”

三痴道:“我赢了,但四弟那局棋败局已定。”

周宣走到四痴身边看他与陈星垣的对局,四痴执白先行,但两条孤龙被黑棋缠绕攻击,陈星垣招法极妙,缠得两条白龙无法安顿好,呈必死其一的局面,但四痴还在苦苦支撑,寻求活龙之道。

周宣仔细判断棋局,知道这棋无望,冲三痴摇了摇头。

果然,十几手后,一条白龙愤死,棋局嘎然而止。

奉化军与镇海军的首轮对抗以一胜二负告终。

回莫愁湖的路上,周宣反思道:“我最近心不够静,东一下西一下,不输棋没天理,以后要专心,东宫圆社我们三人暂不参加,让孙氏兄弟先参加,输了的棋我们一定要扳回来。”

周宣回到梅香小苑已经很晚,静宜仙子的侍女茗风却还等在那,说二小姐要她在这等的,再晚也要请周公子去,周宣便跟着茗风去“阳春白雪堂”。

林氏姐妹围炉夜话,见到周宣来,静宜仙子赶紧遮上面纱,看来她已经听从了周宣所言,平时不戴面纱了,遇有外人来才遮上。

“周宣哥哥,怎么现在才来?”林涵蕴嘟嘴埋怨说:“我们都等你几个时辰了。”

周宣坐到两姐妹中间,左顾右盼,笑嘻嘻道:“今天下棋输了,心情不大愉快。”

林涵蕴道:“咦,你棋下输了还笑得跟花一样?”

这话是周宣以前说的,林涵蕴学去了。

周宣笑道:“我纵有再大的烦恼,一见到道蕴姐姐、涵蕴妹妹就都忘到九霄云外了——涵蕴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静宜仙子说:“没什么事。”

林涵蕴说:“有事,后天是我姐姐生日诞辰,你这个做兄弟的是不是得给道蕴姐姐好好庆祝一番?”

静宜仙子忙道:“宣弟别听涵蕴说,女道自入玄门,就再不做生日诞辰了。”

林涵蕴说:“怎么没做,年年我都送你礼物的。”

静宜仙子无力地辩解说:“那只是你嘛,别人又不知道。”

林涵蕴说:“周宣也是你兄弟呀——喂,周宣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周宣掐着手指头在算,说:“我在想要请哪些客人来?”

林涵蕴喜道“好啊,好啊,多请些人来,我最爱热闹了,你说我们怎么给姐姐庆祝生日诞辰?”

静宜仙子急道:“不行,一个修道人大做寿辰,这象什么话!”

周宣迂回说:“既然道蕴姐姐这么说,那不如这样吧,后天我正好不下棋,傍晚我们举行一个音乐茶会,明里是音乐茶会,请一些知趣的朋友来欢聚,暗里是为道蕴姐姐庆祝诞辰,这个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就行了,这样既热闹又不违道蕴姐姐心意,你们说这样可好?”

静宜仙子心底微微一叹:“这个宣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处处让人称心如意,唉!”

林涵蕴看了姐姐一眼,就明白姐姐又被周宣说服了,喜道:“周宣哥哥就是有办法,不枉我等你大半夜。”

林涵蕴这话说得,好象是等着周宣宠幸的妃子似的。

周宣与林涵蕴议定,请太子李坚、陈济、孙氏兄弟、老三和老四、林黑山,歌y有羊小颦和念奴。

林涵蕴说:“让小茴香也来吧,那小丫头挺好玩的。”

静宜仙子默不作声,任他们两个筹划她的生日诞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