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书一身血衣,修长的身姿傲然挺拔,如雪中树木般,风吹雨打仍屹立不倒。
他抬脚,缓缓朝前走去,嗓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威严和不容人反驳的强势与霸道。
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属下领命。”
听到顾砚书的吩咐,镇远侯府的私卫全都尽然有序的散开,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
而顾砚书则抬脚,继续朝他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世子,属下接到您的信号赶过来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乔装打扮后的张量,悄悄站到顾砚书身后,低声询问。
“那桑卓公主,会不会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张量心里生出几分恶寒,最后这两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他也知道桑卓公主的死,于大魏、于西蔺都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自从收到顾砚书的信号开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没能救下桑卓公主。
若桑卓公主真的死了……
“她没死。”顾砚书环视一周,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漠、凉寒的表情,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轻启薄唇,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地传入张量耳中。
“她会武。”
“而且她武功极高,所以她不会死。”
别说是两个男人持刀挟持她,就是十个、二十个,也不可能将桑卓杀死。
桑卓带兵,负责镇守无妄城这件事,张量是知道的。
但是桑卓的武功很高?
不见得吧?
大魏人人皆知,西蔺国的无妄城会守不住,全因桑卓好大喜功,想与陆拔雄一较高下,最后被陆拔雄一个回合,就给打败了。
所以,桑卓公主的武功,又怎么可能高到哪里去?
张量心里存疑,却还是无条件相信顾砚书,转而询问。
“所以世子当时离开,是因为世子确定,桑卓公主武功高强,一定能摆脱那两个贼人之手吗?”
“不确定。”顾砚书低声回了句。
不确定?
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是想说,当时他即使知道桑卓会死,也要离开?
呵、呵、呵。
世子一向忠民爱国,怎么可能不确定桑卓公主的安危,就转身离开呢?
毕竟,桑卓公主在大魏的重要程度,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就更别说心系百姓的世子了。
所以张量只当,顾砚书刚刚说的那句话,只是在逗他,而并非他的真心话。
“世子,属下知道您刚刚是在说假话。”
顾砚书沉默,幽深的眸底掠过一抹暗光:他没有说假话。
上次,桑卓与陆拔雄声势浩大的进城时,顾砚书便在三楼,看到过桑卓。
女人底盘结实,飞身从轿撵中飞出时,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可见她武功不低。
但从轿撵中飞出,她分明有能力,可以将勒着马脖的绳索,一把扯断……
可她却偏偏,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桑卓用刀,割断了绳索。
也就是从那时起,顾砚书猜测桑卓在刻意隐藏实力。
但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顾砚书不知道。
她能不能摆脱,那两个贼人的挟持,能不能安全活下来,顾砚书也不确定。
当时,顾砚书只确定一件事。
他不想让苏九出事。
所以,桑卓最好是能摆脱,那两个贼人的挟持,最好是能成功活下来……
否则,他也没办法。
当然他现在在看到,桑卓刚刚站的位置,一滴血都没有。
顾砚书便肯定了,桑卓武功高强这件事。
…………
“主子,您早料到那桑卓公主武功很高,不会被那两个凶徒杀死是吗?”
倚梅阁。
十五戴着斗笠,紧跟着盛新兰身后,也在询问这件事。
天知道,当时他亲眼看到那两个凶徒,对桑卓公主动手时……
他心里都慌成了什么样子。
本以为桑卓一定会死在,那两个凶徒手里……
没想到,桑卓武功高强,竟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两个凶徒都杀了。
就像杀鸡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对此,盛新兰早有预料。
“嗯。”她点点头,表情仍旧有些难看道。
“桑卓武功高强一事,父亲早就通过密信传给我了。”
为了今天的局,盛新兰做了不少准备,除了特意打听桑卓的品性,她还让十五找了十几个亡命之徒……
当然,她还把自己多年培养的暗手,都送了出去。
结果……
苏九仍旧没死。
想到这里,盛新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十五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知过去了多久,安静、漆黑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女人的一声冷哼。
“苏九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夜里。十五仰头定定看着盛新兰。
盛新兰勾唇,含笑的嗓音里都是阴翳和狠辣的语气。
“你说,如今桑卓亲眼看到顾砚书为了救苏九,而将她舍弃的画面?”
“依她一贯残暴的性子,你觉得,她会放过苏九吗?”
十五一脸坚定道,“不会。”
话落,男人的眼睛也一点点亮起来。
他一脸激动地看着盛新兰,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主子,今天这局便是你设计杀苏九的连环计。”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总之,苏九非死不可。
“嗯。”盛新兰轻应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算计与阴邪。
为了镇远侯府世子妃之位,她布局多年……
任何人都不能挡了她的路。
任何人!
深夜,镇远侯府地牢。
一向空旷的地牢,此时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
顾砚书沐浴更衣,重新换了件黑色的黑鹤锦袍,在地牢里仔细查验,这些男人的尸体。
最后他发现,除了大胡子外,其余几人手里的虎口都有老茧,以及他们身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
可见这些人,都是多年扛刀行凶的凶恶之徒。
但是,大胡子不是。
顾砚书提着灯,蹲在死不瞑目的大胡子面前,声音冷冽道。
“他的老茧长在手掌,一定是经常干农活之人。张量,你拿着他的画像,出城挨个打听他的身份……”
哒、哒、哒。
寂静的地牢里,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墨方出现在地牢入口,恭敬俯身道。
“世子,苏九姑娘醒了。”
地牢空旷,张量甚至还没听清,墨方突然跑来说了句什么,顾砚书就已经从一名私卫手里,接过擦手的锦帕,大步朝前走去道。
“看好这些尸体。”
“张量尽快去办我交给你的事。”
看到顾砚书行色匆匆的离开,张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哦,刚刚墨方说的是‘苏九姑娘醒了’
所以,世子才这么着急地离开。
为了苏九姑娘?、
苏九姑娘在世子心里的地位,已经这么重要了?
思及此,张量心里一惊,忙恭敬俯身道,“是……”
清心阁。
顾砚书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手。
他将手上的血全部洗净,又仔细检查,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血污后,才大步朝苏九的房间走去……
他不想再吓到她。